陶凡三人组,打好了饭,四下张望,好像真的在找位置。
“切,装的好像真的一样。”
吴雄彪自打上次和沪剧团的打架以后,胆子大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胖子了。
人的天性一旦打开,那还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果然,陶凡三人组,端着饭盘朝韩潮这边来。
“去去去!”
“我们老大要坐,你没看到么?”
王康驱赶坐在韩潮对面的小学员。
小学员纷纷好像避猫鼠一样,端起盘子,给陶凡他们让了座位。
但是此次唯一不同的,竟然有小学员站起来,对韩潮道,“韩潮,我们就坐在那边。”
意思是你需要帮忙,叫一声。
“谢谢,我知道。”
韩潮点点头。
惊讶的倒是陶凡他们。
小学员朝陶凡他们甩了几个白眼,终于都走了。
“呵呵,看不出来,你现在,深得人心。”
“有你撑腰,小把戏都敢在我面前狐假虎威了。”
韩潮笑笑,“邪不压正!”
“切!”
陶凡不高兴,“啪”一下子将饭盆丢在桌上,菜汤溅了一点出来。邹牧云不紧不慢的掏出纸巾,将桌子擦干净。
陶凡看了邹牧云一眼,满眼鄙夷。
“你小子会装,你身边的人,都会装。”
韩潮笑笑,“你找我什么事,开门见山。”
“我……”
可在陶凡开口之前,韩潮认真道,“这些天,这些事,我谢谢你!”
“这是我诚意的。”
陶凡一愣,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
“嗯,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我老大一向恩怨分明,不像有些人。”
“用不着你来夸!”
吴雄彪翻了个白眼。
韩潮夹了一块肉,放进吴雄彪的碗里。
吴雄彪明白他的意思,低头,认真吃起饭来。
“好了,下面,你说吧。”
韩潮顺手拿起桌上的热水壶,一次性杯子,给吴雄彪和邹牧云加满了水。
最后,他拿起陶凡的杯子,给陶凡加,然后,放到了陶凡的眼前。
陶凡垂眸一看,那水,只加到了杯子的三分之二。
这是倒茶的规矩。
加满了,那就是催促客人走,送客的意思。
如今,韩潮只是给自己加到三分之二,那就是敬客,慢慢谈的意思。
陶凡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韩潮,自打你进学校,咱们好像就不对路。”
“闹来闹去,也怪没意思的。”
“那你想怎么样?”
吴雄彪接话。
“快吃!”
韩潮再次给他夹肉。
“你进入了决赛,我们也进了。”
“恩恩怨怨,不如,趁着决赛,做个了断。”
“如何了断?”
韩潮挑眉。
“决赛,是五进三的。”
“不是六个么?”
邹牧云挑眉。
“沪剧那丫的,因为和你们打架,现在找校长说情,取消了参加决赛的资格了,只让他们留校。”
“原来如此。”
“五进三,然后呢,接着说。”
“如果我们输了,你们赢了,我陶凡保证,不会再找你们的茬。”
“你们说话算数么?”
陶凡瞥向吴雄彪。
虽然吴雄彪不再害怕,但是,陶凡那架势,看得他,还是有点心虚。
“专业上,你都胜过了我,我还有什么资格找茬。”
“可还有种可能啊。”
“那就是我们都进入了决赛。”
“那这样,又怎么说呢?”
“再说,这好像有点不公平。”
“都进入决赛,那可以看名次。”
“谁排在前面,算谁赢!”
陶凡点点头,继续道,“你说,怎么个不公平法?”
“第一,这涉及到剧种问题。”
“得了第一,第二,未必是我们唱的不好,那些评委老师,不还是会考虑剧种,我们的丹剧,本身就是小剧种,我们吃亏。”
“说实在的,那些老师除了我们自己,谁看重丹剧的,而你们京剧就不同了,国粹!”
“除非你们唱得太烂了,不然,谁敢不让你们京剧上啊!”
“再者……”
韩潮接话,“再者,我韩潮,从未找过你们的茬。”
“赌一个莫须有的事情,是不是有点说不通!”
陶凡皱眉。
“老大,他好像说的确实是这么回事啊!”
陶凡狠狠的瞪了一眼赵景,赵景赶忙吃饭,不再说话。
陶凡想了想,便道,“若是你们丹剧团的名次,能在我们之上,那么,我陶凡起誓,一,我们不再欺负丹剧团的学员,第二,我陶凡也不是那不知道该好歹的人。”
“你在专业上,真的能胜过我,我心服口服,我和你韩潮交个朋友,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也不要分谁高谁低,大家是好朋友,你看怎么样?”
韩潮挑眉,看向陶凡。
这么多次,韩潮还没真正认真的看陶凡。
他是国字脸,真的很合适唱京剧。若是扮上,那是十分有气派的武生了。
陶凡的眼睛里,闪着清澈的光,虽然平时严肃凶恶的感觉,此刻,他的态度,是真诚的。
“好,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陶凡朝韩潮伸出手。
韩潮看着,竟觉得陶凡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竟然还做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事情。
击掌为盟。
陶凡和韩潮击掌为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学校。
大家都是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哎,你们说,到底是谁会赢。”
“切!这还用说!”
“陶凡可是京剧啊,韩潮再厉害,也不过是丹剧。”
“出了这个省,谁知道丹剧?”
“话是这样说,可是,韩潮的能力不差,还有两个有力的帮手。”
“这只不过是小规模的比赛,又不是全国性质的剧种比拼。”
“韩潮只要征服评委,赢了这次就好了。”
时间,在大家的议论声里,过得飞快。
没多久,决赛就开始了。
决赛这一日,正好是七月一日。
广陵已经过了梅雨季节,正式入伏。
天刚亮,太阳还在停留在地平线附近,可是,操场上,已经惹得人坐不住了。
还是和预赛一样,舞台,评委席,学员准备区。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大家却好像觉得已经等待了很久。
“那个叫韩潮的,唱丹剧的孩子,今天来了吧!”
说话的,是坐在评委席正中间的金柳生。
“来了,他的事情,前几天,校方领导已经搞清楚了,领导放心。”
“金团长还想很关注这个孩子?”
罗勒很少开口的,金柳生一愣,隔着几个评委,看了一眼罗勒。
“好苗子,谁都喜欢。”
“哈哈,金团长向来选学生挑剔要求高。”
“至今为止,好像还没有收过半路出家的学员吧!”
“嗯,罗老师教声乐的,难道,对我们唱戏的,也有兴趣?”
“金团长都说了,好苗子,谁都喜欢。”
“花落谁家,也不好说啊!”
没想到,比赛还没开始,评委席上,火药味就这么重了。
夹在中间的几个评委,都缩着脑袋,不说话,此刻他们汗水直流,最好是能站起来,去别处站着。
第一个上场的,是越剧。
韩潮一干人等,站在帐篷里,听着越剧学员在舞台上的表演。
大家都不轻松。
越剧,我国第二大剧种,又被称为,流传最广泛的剧种。甚至,它已经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被称为“中国歌剧”。
越剧和京剧、黄梅戏、评剧、豫剧,合并成为中国五大戏剧种类。
越剧发祥于上海,起源于嵊州,所以,沪剧虽然和越剧是同一个根据地,但是,和越剧的影响力,是无法比拟的,因此,也就成了和丹剧一样的小剧种,艰难生存,只能在江浙一带传承,它的局限和丹剧也很相似。
那就是方言的问题。
众所周知,上海话,属于吴侬软语,吴越语系,很难懂。
而越剧,在发展的过程中,汲取了昆曲、绍剧、话剧等特色和演化,更是经历了,由男子主演到女子为主的历史性进步和演变。
越剧善于抒情,以唱为主,演员声音优美动人,表演细腻,情真意切,唯美典雅,极具江南的灵秀之气。
本来,越剧这样的大剧种,是有自己的专门培养学校的。
但是,因为这几年,越剧学校在扩大建设,因此,和广陵签订了五年的培训协议,这才有了大剧种到地方小艺校学习培训的经历。
实则,广陵艺校很多老师,都是越剧学校指派和调用过来的。
而其他的小剧种,不过是占了人家的光。
今天,只要越剧学员不会临场失误,这决赛的前三名,必定有他们无疑了。
“啪啪啪……”
前面,想起了热烈的掌声,看样子,是越剧学员表演完了。
“嗯,以十五两音定琴弦。,沿用了绍兴习惯,正宫调,很是正宗。板腔体的音乐框架也是完全继承了嫡派的感觉,唱得很好。”
金柳生指着其中一个女学员道,“你们四大女小生流派,陈佩卿派,毛佩卿派,金宝花派,高爱娟派,以及周大风创立的浙派越剧男女合演中的男调,你这属于什么呀?”
女学员支支吾吾不敢说,看向台下的指导老师。
老师笑笑,点头鼓励她。
“金老师,我觉得,几派各有千秋,我是……我是将其中两派的唱腔融合了一下……”
“您……”
女学员想问,是不是不合适。
“好!”
金柳生拍手,紧接着,其他的嘉宾也拍手,除了罗勒。
“能够与时俱新,开拓创新,打破桎梏,那是好事。”
“我们就是需要不仅会学,而且,要会想,有胆子有脑子能钻研的好学员。”
“如果是那种只会照着前辈的架子几首曲子唱到进棺材的那种,那大可不必了。”
“是是是!”
很多人都随声附和金柳生。
罗勒侧眸,看了他一眼,却被金柳生刚好看到。
“罗老师你说呢?”
“我是搞声乐的,我只懂我的本专业,其他的,不太了解呢!”
罗勒向来是硬骨头,也不喜欢溜须拍马的。
金柳生也不生气。
有金柳生的点评在前,后面的嘉宾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清一色都是夸赞和溢美之词。
大家纷纷打分,好几个满分十分的。
其余的,估计也是为了不能太明显,让其他剧中的学员有想法,于是,就举了9.5和9.3的牌子。
韩潮和邹牧云等听着,一旁,陶凡已经装扮好,准备上场了。
这次,他要唱的,是京剧经典选段,《狮驼岭》的大鹏鸟。
一副红黑绿黄的脸谱,画得极其精致。
这部戏,除了文戏,还有打戏,十分耗体力,也体现基本功,若是演的出色,那就是精彩绝伦的。
他看了一眼韩潮和邹牧云,隔着脸谱的调色,都能看得出,他信心满满,甚至还丢了个挑衅的眼神过来。
“哇,这花里胡哨的,是演的哪一出?”吴雄彪凑过来。
“这是大鹏!”
“大棚?”
邹牧云撇撇嘴。
“是大鹏鸟那个大鹏。”
“那这事西游记的一段啊!”
“嗯。”
“京剧,是在清朝乾隆年间,原在南方演出的三庆、四喜、春台、和春四大徽班陆续进京,来自湖北的汉调艺人合作,同时接受了昆曲、秦腔的部分剧目,曲调和表演方法,又吸收了一些地方民间的曲调,通过不断的交流融合,最终形成了京剧。”
“京剧是我国影响力最广的剧种了。”
“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所以,它的唱段也特别多的。”
“西游记里面,就截取了好多,闹天宫、火云洞、斗悟空、盘丝洞、石猴出世,很多场的戏。”
“哎,听你们,这么说,哪个都是种类繁多,门派林立,博大精深的。”
“我们丹剧看样子,是一点赢面都没有了啊!”
“哎!”
吴雄彪说着,坐到一边,前面,陶凡唱得热闹,震耳欲聋的牌子和鼓点,震得人心起伏,好多人跟着起哄叫好。
韩潮拧眉,笑道,“未必啊!”
“没有优势,没有特点,看起来,好像是我们的短板,但是,我们也可以把它做成我们的优势!”
邹牧云挑眉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看,海绵,平凡无奇的,但是,它吸水啊!”
“我们丹剧,建国后才有的,小剧种,没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而且,也是很杂的,融合了很多剧中的优点,现在,我们只要想个办法,在一场戏里面,将我们的丹剧团的特色都表现出来,大杂烩,未必不好看!”
“说不定,还耳目一新?”
“我觉得是,鲍鱼鱼翅吃多了,而且吃臭豆腐,那些老家伙,未必不会觉得不好吃呢!”
“你这是心理战术啊!”吴雄彪笑。
“这是比赛,不是比艺术悠久,舞台经济不是和田忌赛马一样,讲究战术么!”
“至于历史,文化底蕴,思想内涵,又岂是一场比赛可以体现出来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一个,就轮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