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这场闹剧,众人纷纷回到座位上,怀冷要回到座位上必须经过皇子的席位,路过三皇子允彦的时候,她不小心踩到了对方的一片衣角。
“三皇子见谅,怀冷不是有意的。”
允彦抬起头,露出一张俊逸的脸庞,闻言,他只是笑了笑:“无碍,是我衣摆太长挡着郡主去路了。”
说着,他起身理了理衣服,让出一条相对开阔的过道。
她微微颔首:“多谢。”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个小插曲,直到怀冷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轻尘才算是松了口气,再抬眸时恰好撞进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她微微一怔,坐在她正对面的是燕朝送来的质子——燕归辞。
她只跟他在大型的宴会中见过几面,却并无过多交集。记得初次相见时她还被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震惊了好久。她喜欢雕刻金银玉石,但是扪心自问,那张脸就算再给她个几十年,她也是雕刻不出来的。
不过,往常的他脸上都是挂着笑意的,今日的燕归辞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眉宇间凝着淡淡的愁绪,像是初春化解不开的冰雪。或许是见到曾经的亲人,泛起了思乡的涟漪吧。
轻尘没多想,淡定的收回目光。宴会很快结束,父亲留下陪皇上处理事物,她被皇后娘娘拉住说了一会儿话,就嘱咐听南她们先行回去,再派马车来接。
人走的都差不多了,大殿上还剩下几盏残灯,轻尘站在风口处,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竟也不觉得有多冷了。
只是一个人站在宴散残灯处,难免有些孤寂。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旁边好像多了一个人影,转头看去竟是刚才在宴会上惊鸿一瞥的燕归辞。
轻尘有些意外,襄王府离这里不远,他竟然还没有回去,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规矩的行了礼:“襄王。”
燕归辞轻轻颔首,却是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站在风口相顾无言。良久,他缓缓开口:“你好像不愿意嫁给燕朝太子。”
轻尘静默了一瞬:“我想,没有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嫁远嫁他乡吧。”
燕归辞眼底的悲凉糅杂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中,不辨分毫。即使国破家亡也不愿吗?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府里来接我的马车来了,我该走了,襄王保重。”
说完,她走下台阶,空中开始飘下朵朵雪花,消融在轻尘扬起的发丝中。走上马车的时候,她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头看向空中飘着的雪花,轻声说了一句:“下雪了。”
像是在嘱咐,又像是自言自语。
马车驶离的时候,轻尘特意掀开幕帘,却发现燕归辞还是站在原地,身后连仅剩的几盏残灯都先后熄灭,只剩一抹凄凉的身影孤傲的站在大雪纷飞的夜色中。
这是今年的初雪,来的这样迟。
回到府中,众人还没歇下,都坐在大堂,除了轻愁,众人都是一脸的疲惫。见到她回来了,太师提了提精神:“回来了就赶紧去歇下吧,今天一天也累了,明日是郡公夫人的生辰,到时还要早起呢。”
闻言,千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还要早起,打仗都没这么累。不过话说回来,千风最近几年的时间都在长泾,除了过年根本见不了几次面,这次还是她特地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吃不消也正常。
第二日清晨。
轻尘跟听南要先一步到达长公主府,因为科考的原因,最近街上人流量大,所以她们来的已经有些迟了,此时几乎所有参加寿宴的人都到了。
院子里外围满了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融洽。当她们一踏进院子的时候,谈笑声戛然而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们身上,但只是短短的一瞬,便又迅速恢复如初。
“看来大姐还没到。”听南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很确定的说道。
轻尘点点头,表示认同,要是大姐在,这里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说有笑。
府中的管家立马迎上来,半弓着腰很是尊敬:“两位小姐请随我往里面来吧,夫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轻尘跟听南来到主殿,郡夫人正坐在主位跟一边几位雍容华贵的夫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看到她们来了,立马起身走过来:“你们可算是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久。”
“夫人见谅,近日要科考,所以街上行人难免多些。”
郡夫人笑道:“无碍,人来了便好。”
轻尘与听南随长公主落座。几人聊了一会儿,轻愁就进来了,面色正常,身上也闻不到酒气,完全不像是饮过酒的样子。
听南起身,在郡夫人走过来之前拉着轻愁坐在自己身边,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但靠近了还是能闻道淡淡的酒香。
“轻愁可有好些时间没出现了,是不是躲在家里酝酿新诗呢?可否让我们在座的几位都瞧瞧?”
轻愁是当今天下有名的女诗人,不止是放在大盛就是在燕朝尚国也能随处可见她的诗集。每次只要一出新诗,必定引得众人哄抢。
“新诗?”她眼神有些恍惚:“什么新诗?我只知道城南新开的酿酒坊不错。”
听南扯了扯嘴角,看来她是还没醒酒,要是被大姐看到她这副样子,后果不堪设想。
郡夫人愣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递给听南一个眼神:“几日不见,轻愁真是越发会说笑了。”
听南接过眼神,凑到轻愁耳边:“四姐,你要是还想去城南新开的酿酒坊,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轻愁一个激灵,连酒都醒了大半,上次她也是在宴会上耍酒疯,被大姐关在府里,一个月没闻道酒气。
就在这时,外面有说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轻尘与听南互相对视一眼,而后轻尘起身,快步走出去。
怀冷跟千风正站在门口,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令院中所有人都噤声不敢言语。
轻尘看见大姐身旁一抹红色的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千风喜穿红衣,再加上那张脸,所以不管走到哪儿都是人群的焦点。
“大姐,”她走到怀冷身边:“人已经到齐了,就等你了,快随我落座吧”
“嗯。”怀冷淡淡的应了一声。
轻尘跟千风一左一右落后于怀冷半步,快进入大堂时,突然传来一声碎裂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院子中显得突兀不已。
三人停下脚步,朝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双手叉腰,一双杏眼怒目圆瞪,而她身边的丫鬟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
轻尘看着地上碎裂的青花瓷瓶,皱了皱眉,问道:“那是谁家的女儿?”
怀冷目光冷淡:“那是吏部侍郎赵家的小女儿,赵涟。”
轻尘看着地上的碎片,眸光越发的暗沉:“没事,我们走吧。”
地上的青花瓷瓶是她亲自上釉的,后来安承公主到府里来玩便将这个青花瓷瓶拿走了,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千风突然在碎片上看见一朵百合花的印记,那不是轻尘的标记吗?轻尘的手工活极好,但凡是出自她手的物品上面都会标一朵类似百合花的印记,但明显那个赵涟不知道。
轻尘虽然面上不快,但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这是在郡公府。
赵涟察觉到周围的情况不对劲,顺着人群的目光一眼便看到了脸色暗沉的盛家二小姐,她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又突然想到这瓷瓶的来历,据说这是由盛家二小姐亲手上釉的,后来送给了安承公主。
但在刚才安承公主将这个瓷瓶作为彩头,跟大家玩了一个游戏,她本想着能够攀附上公主,但是没想到她赢了游戏,公主却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转身就走,她越想越气,这才失手打翻了瓷瓶,没想到这么倒霉,正好被盛家二小姐碰上。
她畏手畏脚的走到轻尘面前,不敢抬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轻尘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管你几个意思。“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
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这明显是生气了,这赵涟是摊上了大麻烦。千风摇了摇头,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