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呵呵傻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面颊绯红:“或许吧……”
自从这日过后,栗欢跟这位神秘公子的关系便要亲近许多了,有时阳光好的时候,栗欢还能抱着扫帚在院中跟他聊一下午。
她也是这时才得知了他的名字,允彦。很特殊的姓氏,只可惜她从小待在这北青镇,连这座偌大的宅子都不曾踏出几次,除了对燕朝皇室有几分了解外,其他一概不知。
不过她很高兴,至少他愿意跟她吐露心声。
随着气候逐渐暖了起来,允彦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多时应该就能下地走路了,至少看上去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一个惺忪平常的午后,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大地上,一切看上去都充满了生机,微风轻轻晃动着院中那棵山楂树,原本在清扫落叶的栗欢见到地上的光斑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阵清风迎面吹来。
她抬起头,望着头顶这棵山楂树,心里想着:应该过不了多久它就能结果子了。
几乎是下意识,她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紧闭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白衣的男子推着轮椅缓缓走出——带着一身凛冽的冷香,朝院中走来。
她张了张口,却在下一刻闻到了一股怪异的香味,虽然他看起来跟平日没什么不同,但她知道,每到这时,他便不属于她一个人了,而是那个经常被他挂在嘴边念叨着的,叫怀冷的女子。
她乖乖闭上嘴巴,一言不发的埋头开始扫地上的落叶。
她尽可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抹站在墙角后的身影,她有些疑惑,往常徐老这个时候是从来不会来这里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被发现后的赵泽杭并未恼怒,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栗欢连忙放下扫帚跑过去,却听见对方说:“今天不需要打扫了,殿下需要安静。”
“哦。”虽然疑惑,但她也不敢多质疑半个字,临走之前颇为担忧的回身望了一眼允彦的方向,依依不舍的走了。
栗欢离开后,赵泽杭又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确认院子周围再没有一个多余的外人后,才跟着离开了。
允彦静静坐在轮椅上,依旧停在那棵山楂树洒下的斑驳阴影下,阖眼浅眠。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院中孑然站着一位一袭蓝衣的女子,长发如瀑,垂落腰间,细碎的耳坠与云鬓两侧的流苏耳鬓厮磨。
她站在院中,离他十步远的位置,静静瞧着他,不过不同的是,女子脸上并没有如此前一般温柔的笑容,但不知是不是今日的阳光太过温暖了,她冷淡的眉眼竟然也有了一丝温度。
他定定望着她,嘴角轻扬,脸上挂着跟此前一模一样的笑容,看着温柔,实则悲凉。
院中刮起大风,掀起了她的裙摆,几缕青丝在风中缠绵厮磨,但她的眼神却似乎愈发坚定。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吹散了允彦身上的冷香,他重新合上眼,跟往常无数个日夜一样,同她做着诀别。
然而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本应该随风消逝的女子还坚定的站在原地,保持着跟方才同样的姿势,一步也不曾动摇。
这一刻,他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已经在拥有跟失去之间周而复始来回重复了无数次,对当下的套路早已不会感到一丝意外了。
他又静静瞧了她半晌,在第二阵大风刮起的时候,他熟练的闭上眼睛,看着吧,等他下一次睁眼的时候,这一切一定早已不复存在。
每一次在他无比坚信这不是幻境的时候,下次睁眼现实就会狠狠打他的脸。梦境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所以他现在已经不敢再祈求什么了,只要能像这样远远看她一眼便好……
但这次的梦境似乎格外真实,没有之前虚假又空洞的笑,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当初那个弃他如敝履的女人,真实到让他的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他第三次阖眼,就再也没有睁开过了。不管这个梦境有多真实,也到此为止了。
然而下一刻,他却感觉到院中有脚步声响起,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双眼紧闭,却感觉自己跟前站着一道身影,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下来了。
下一瞬间,他感觉有两瓣冰凉的唇覆上了自己的额间,他浑身一颤,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紧接着,似乎有两滴温热的泪水落在了自己脸颊上,随后他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周遭一片漆黑,他置身于黑暗中,茫然睁大双眼,失忆前的记忆涌入脑海,他想起那瓣温热的唇,穆然伸出手覆上脸颊,仔细一摸,却什么都没有。
原来只是一场梦……
栗欢最后一次见到允彦,他对自己说,他会带她离开这里,带她到外面的世界,去尝尝真正的山楂。
后来,她再次来到院子清扫落叶的时候,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神秘的男子。
不过,她却是经常听到燕朝那边的动向,听说是要开战了,因此调派了许多大夫过去。她心中不安,仔细打听才知原来燕朝是要跟大盛开战。
再多的消息她是打听不到了,以她的身份,这些还轮不到她来关心。
夏季的第一只蝉鸣叫嚣时,燕朝正式宣布跟大盛开战,理由是此前被大盛所抛弃的三皇子身上流有一半燕朝皇室的血脉,对三皇子的践踏就是对整个燕朝的轻蔑。
怀冷对这个消息似乎并不意外,这一天迟早会来,她反倒对大盛又挺过了一个冬天而感到惊奇,没想到燕归辞竟有如此耐心让大盛多存活一年。
不过,比起怀冷的镇定,轻尘多多少少有些沉不住气,她气喘吁吁的从街上跑回来,甚至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大姐!出大事了!!”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坐得住?燕朝对这次的把握可是十拿九稳,大盛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怀冷淡定看着面前的清茶,冷声道:“若是大盛还能撑过这个冬天,那才奇怪。”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来:“对了,前线可有情况了?”
轻尘摇摇头:“还没,这才刚宣布开战呢,不过估计也快了,怎么了?”
怀冷敛眸思量了一会儿,沉声道:“你务必仔细盯着前线的动静,若是得知了燕朝此次领军的主帅是谁,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起燕朝这次领军的将军,她仔细想想,还真没听什么人提起过:“好,我一定仔细留意着。”
“对了,宫里可有异常?”
“这个您得问轻愁了,前不久赵泽杭回宫,她方才进宫探望,有好大一阵儿了,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落下,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俩人一同抬眼望去,果然是轻愁。
“不好了大姐!宫里出大事了!”她一边走一边喊。
轻愁开口前,有意无意看向轻尘的方向:“两国开战,首当其冲的要么是和亲公主,要么就是……”
轻尘喝茶的手突然一顿:“要么就是质子!燕归辞怎么了?!”
她坐下来,解释道:“我正是来说这件事的,燕归辞没事,不过……”
“不过什么?”她这说话说半截儿的习惯,关键时刻真是要气死人。
“不过当宫里派人前去捉拿燕归辞的时候,发现襄王府空无一人,搜遍全京城也没有将人找到。”
“这么说他是早就预料到会出事,提前离开京城了?”
“笨!”轻愁用食指狠狠戳了一下轻尘的脑袋:“说明燕朝起兵开战这件事就是由他引发的!他最好当个缩头乌龟永远不要被人找到,否则……他就是从古至今祭天第一人!”
轻尘捂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将这件事前前后后理清了:“那你说,他会躲在哪里呢?总不会已经逃回燕朝了吧?”
“不会。”一旁沉默许久的怀冷突然开口道。
俩姐妹齐刷刷转头望向大姐,同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必须留在大盛掌控接下来的局势。”她声音淡淡的,却又一股让人不可忽视的力量。
轻尘:“可他如今已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要如何掌控局势?”
“不一定是在明处,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才是最佳的狩猎场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还在京城。”
说到这里,怀冷突然停下来,偏头看向一旁的轻尘:“你觉得他会藏身在什么地方?”
面对怀冷突如其来的质问,轻尘下意识的反应往后缩瑟了一下:“我又不是他,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设想一下,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躲在哪儿?又或者,你是搜查的官兵的话,你会将兵力控制在什么地方?”
闻言,她安静下来,果然按照怀冷方才的指引在心中设想了一下,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大姐难道是想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怀冷收回目光:“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