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听南背靠在墙上,将方才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一字不漏。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三姐这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竟连她都瞒过了。当初尚行舟找到她的时候,说三姐跟他做了一个交易。而如今,三姐又跟何玄做了 同一个交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何玄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听南的时候明显一怔,不过又仔细一想,让她听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南恍然抬起头,正好看到何玄手中紧紧攥着一支玉簪,三姐已经连军符都给他了吗?
一瞬间,她只感觉头脑发晕,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何玄的眼神就像是看到魔鬼一般恐惧,嘴里喃喃着,不断的往后退:“不,不可能……”
何玄张了张嘴,但还未等他开口,听南便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转身跑掉了。
她跑回营帐,踉跄着一步一步跪倒在床边。她蜷缩着身子,抱紧膝盖,眼神里全是紧张和惶恐,浑身上下都在轻微颤抖着。
过了许久,从怀里掏出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簪,放在眼前细细查看,还可以发现那一点细微的断痕。
这才是三姐的玉簪啊!方才何玄手上的那支是二姐的呀!也就是说三姐交给何玄的,是假的军符!?
“不对……三姐是故意的……”
那支玉簪三姐从小带在身上,就算是有另外几支一摸一样的,拿在手上也不可能分辨不出来!
“三姐给了何玄一个假的军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三姐的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事先答应尚行舟在她死之后,吴钦会告诉他铁矿山脉的位置,如今又跟何玄做了交易, 何玄跟尚行舟,她究竟跟谁说了真话?
想到这里,听南将头深埋在了怀里,不自觉揪紧了膝上的衣裙,冷静下来之后,她才感觉到从肩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想是刚才剧烈奔跑撕裂了身上的伤口。
就在她伤口疼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的时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三姐同时设计了尚行舟跟何玄两个人呢?她如果真的想告诉他们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首选的,也一定是尚行舟,可如果她真的打算告诉尚行舟的话,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呢?
方才跟何玄的对话也是,要想得知铁矿山脉的位置,首要条件就是在她死之后!
三姐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根本不打算告诉他们两人其中的任何一个!
而她跟何玄说要将她送离京城那个虎狼窝,估计也是另有目的。
还有之前,她为什么要突然跟她提起祖母的事呢?
南山庄……她明知外面就有何玄的人偷听,还将祖母的事说了出来,但这个南山庄,似乎另有隐情。
三姐之前不相信祖母已经死了,所以才借着行走江湖的由头去调查当年的真相,祖父当年和他的手下就是死在了南山庄,所以,祖母若是还在的话,也极有可能在南山庄。
而五皇子允晨,若是没死的话,也定然是在南山庄!
这么说来,三姐的言外之意是想让她去南山庄!
可铁矿山脉又跟南山庄有什么关系?三姐下了这么大一盘棋,她真正要做的又是什么?
现在她已经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想清楚了,若是能找到铁矿山脉跟南山庄之间的联系,估计也就能水落石出了。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当务之急是她必须赶紧找到吴钦,将事情问清楚。
她强撑着站了起来,可就在这时,营帐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张心缊走了进来。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准备外出。
她轻轻一笑,走了过来:“你伤还没好呢?怎么?又要去见你那个三姐?”
看眼前这情景,她是出不去了,无奈,听南只能坐下来,警惕的看着她:“你来做什么?”
“昨日你救了我,若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可能已经身首异处了,怎么?难道我不能过来感谢你一下?”
看她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就不是专程来给她道谢的。听南目光冷冷凝视着前方:“你不也替我挡了一箭吗?我们两清了,没什么好值得感谢的。”
她笑了一下:“之前沉船那次呢?你不好心替我挡了一刀吗?说起来,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说起这件事,听南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转头看向她:“张心缊,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装的?沉船那日发生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就算是没有我替你挡下那一刀,想必那黑衣人也不会真的拿你怎么样吧!”
她笑着,垂下眸子。其实,沉船那日湖底的那个黑衣人是她给自己安排的,做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没有证据指向她,也难保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但是,只要她受了伤,就算骗不过盛怀冷,那些世人想必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但是她没想到,盛听南竟然会冲过来替她挡下那一刀,这确实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你也不必假惺惺的了,说吧,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她回过神来,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那我就直说了,你我也不傻,昨日那些刺客摆明了就是冲我来的,但我思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这军营中究竟有谁想置我于死地。”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知道想杀我的是什么人吧?”
听南心中一惊,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打断了:“你也用不着遮遮掩掩的了,自从昨日你跟我说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不安全的时候,我便已经猜出端倪了。所以,你一定知道那个想杀我的人是谁,对不对?”
听南紧紧揪着腿上的衣裙,想不到这张心缊竟然如此敏锐,倒是她此前大意了。
难道真的要在现在告诉她真相吗?可是,她还没有验证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若铁矿山脉跟南山庄没有关系,五皇子也不在了,那她在此时说出真相,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张心缊紧紧注视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丝一闪而过的神情。从她脸上的紧张,和眼底的挣扎犹豫可以看出来,她猜对了。
事到如今,她也只好赌一把了!半炷香的功夫后,听南抬起头,迎上她灼热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没错!我知道想杀你的那个人是谁,而且,他就在这营中!”
她靠在椅背上,嘴角扬起一抹张扬的笑:“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这营中能有调派弓箭手权力的,也就那么几个,而目前掌握这全营上下的,除了那个何玄,还能有谁?”
“你既然都猜到了,还来问我?”
“我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我!原本我也不确定你是否真的知晓此事,不过,我看你方才的神色,估计也是知道的。”
闻言,听南默默捏紧了拳头,想不到她竟然被她摆了一道!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早该想明白的!
“我的确知道何玄为什么要杀你,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心缊哼笑一声,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反问这么一句:“好,那我跟你做一个交易吧,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你也要把你知道的全部告知于我,怎么样?”
听南轻轻一笑:“我知道的这个秘密可要大得多,不知道你能拿什么来跟我换呢?”
“若我跟你说,这个秘密与你四姐有关呢?而且,还有可能事关整个大盛皇室!”
听南脸色一变。
“你四姐自幼便身患心疾,也是在几年前突然得到了燕朝神医徐子矜的药方才能续命到今日,我说的没错吧?”
听南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去了,沉默的望着她,不发一言。
“可是,就在一年前你四姐因为遇刺,被一个名叫赵泽杭的大夫给救了,此人医术高超,不仅能治疗像心疾这样的顽症,还成为了皇上的御医,在民间威望颇高,甚至被百姓称为‘当世唯一一个能够比肩神医徐子矜的人’。
你难道就没想过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吗?我也不怕告诉你,赵泽杭就是徐子矜!”
听南的瞳孔明显一震:“他,是燕朝人?”
“算是吧,徐子矜神龙不见首尾,世人都以为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却不想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郎,说实话,当我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多多少少也被震惊了。”顿了顿:“我私下调查过,徐子矜出生于一个医药家族,这个家族一直为燕朝皇室效命,说白了,就是燕朝豢养的傀儡。”
“所以,赵泽杭也是燕归辞的人!我们在林中遭遇的那场刺杀,也是燕归辞的手笔!为的就是让我四姐结识赵泽杭,这一切都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听南越说越激动:“你们是想要借我四姐的手让他进宫接近皇上!只要控制住了皇上,你们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知道就好。”
“你将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伺机传信回去?”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你现在传信回去,怕是已经晚了,皇帝身上的毒早已深入骨髓,只要我们想,他随时随地就能毙命!”
“你,你们……”她身子一软,若不是双手撑着,只怕是就要倒下去了。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现在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