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姐妹几个，除了你大姐自还没出生便被定好了归宿外，你五姐是第二个早在七岁时便被订下娃娃亲的。
那一年，张楠谨虽还未科考，可却已凭借满腹才华享誉整个京城，偏偏一张小脸又生得唇红齿白，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一般，一时成为京城中不少待闺女儿的梦中情人，凡是只要他会出现的宴会，无不是遍地的莺莺燕燕，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入了张小公子的眼，从此成为他的枕边人，可张小公子又是个洁身自好的，对那些莺莺燕燕是半片衣角也不愿沾。
那时母亲刚生下你不久，身子已是很虚弱，正恰逢生辰，父亲便想着借此机会给母亲办一场热热闹闹的生辰宴，以此来驱赶病魔。
那一日大理寺卿张仲韦也带着张小公子来给母亲贺寿了，说是贺寿，待到宾客满至，喧声高堂之时，大理寺卿却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一封庚帖，毫不避讳的说出了想要与我家结亲。母亲见到张小公子的第一眼便喜欢的不得了，就连脸上殃殃的病色都消失了大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颜，当场便应下了。
可当时大姐不用说，那是早就已经有了归宿的人了，我呢？又正好与他同岁，不吉利，千风？她那会儿啊，正是被江湖中人追的满天下跑的时候，不在府上，所以这婚事自然就落在了你四姐跟你五姐的头上。”
说到这里，轻尘抬头睨了一眼轻愁，继续讲故事说下去：“那时的张小公子满腹才华，出口成章，俗话说，这志趣相投的人自然也更容易看对眼，你四姐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张小公子，只是碍于那会儿脸皮薄，这种小女儿家的事又怎好说出口，所以便将这个小心思埋在了心底，当父亲问起轻愁可否中意时，你四姐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羞答答答了一句，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说到这里，轻愁忍不住出声打断了：“讲故事就好好讲故事，没事总捎带我干什么？怎么还公报私仇呢？”
轻尘计谋得逞的笑了一下，本想开口继续讲下去，忽而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欸？”
莫离好奇：“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如今的这个赵泽杭与当年的张小公子，身形气质上倒是有那么几分相似，性子都是极为温润的，说话做事也是不急不徐，不卑不亢的。”
轻尘一脸笑意的转头看向一旁脸色已经有些许不自然的轻愁，不怀好意的笑道：“轻愁，你这小心思隐藏的可够深的啊！你说我要是将这件事告诉赵泽杭，他会作何感想？”
轻愁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轻尘，眼神中透露着‘你现在已经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吗？’，可嘴上还是不肯服软：“你敢！别以为就你知道那么几个小秘密，你那档子破事我都给你记着呢！要不要我现在就说出来？大姐，你可能不知道，几年前二姐她呀，趁着你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偷偷去了黑市的……”
轻愁话还未说完，便被轻尘一个箭步冲上去捂住了嘴巴，对怀冷尴尬的笑了笑：“大姐你别听她乱说，我就是去黑市逛了逛，好奇嘛，绝对没有去什么武斗场！更没有打听你在武斗场里的事迹！绝对没有！”
轻愁呜呜了两声，看向轻尘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轻尘笑了两声，低下头来凑到轻愁耳边，压低声音跟她商量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管我的事，我也不问你的事，行吗？”
轻愁现在很想翻一个白眼，你这都不打自招了，还用得着分井水河水吗？但无奈轻尘手上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无奈点了点头，算作妥协。
怀冷将她们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感觉现在跟她们多说一句话都像是被拉低了智商。
轻尘松了手，轻愁终于能喘口气了。只有一旁的莫离无暇关注这场闹剧，他在意的是后面的故事：“我说两位姐姐，不是说好讲故事的吗？后面怎么样了？”
轻尘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将事情的发展带回正轨：“你五姐就更不用说了，她要是有一天能主动开口说我想要某个东西，那才是真的见了鬼了。所以这个挑选良人的重坦自然就落在了张小公子身上。”
“所以张小公子选择了我五姐？”莫离已经猜到后面的故事了。
“嗯，张小公子将两位小姐打量了一番，最后解下腰间的玉佩，走过来递到了听南手上，当着在座的三位高堂的面，许下一生只娶一位发妻的誓言，问你五姐愿不愿意跟他定下这门亲事。”
“我五姐还是答应了。”莫离已经将后面的故事猜的八九不离十。
没想到这次轻尘却摇了摇头，她回过身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听南，脸上的笑意却是那么勉强：“是，也不是。父亲常夸你五姐聪明那不是没有原因的，即使那时尚且只有七岁，你五姐已经深谙这世间的人情世故了，她只一眼便看出了你四姐也喜欢张小公子，所以，最终还是没有接下他递过来的玉佩。”
莫离微微一怔，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五姐的行事风格，从来不争不抢，即使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哪怕错过一生也不愿伤了身边之人的心。
“后来呢？张小公子跟我五姐当真就没有下文了？”
或是想起了不愿回首的前尘往事，轻尘的眼神越发哀伤：“若真的没有下文了，也算是幸事，你五姐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生不如死了。”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轻愁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继续将故事说了下去：“听南没有同意那场亲事，这场闹剧自然就此作罢，可我也不是傻子，听南之所以这么做我能想不明白吗？后来我回去好好想了想，既然人家选中的不是我，那就说明我跟那位张小公子实在是没有缘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我本想着跟听南好好说说，将我心中的想法告诉她，但又怕这个傻丫头以为我是在故意谦让，今后更不敢与张小公子见面，所以我便在府上办了个诗会借此由头将这两人凑到一起，再以七言，无言，藏头诗来表明我的心迹，可算是费了我好大一番心力，终于让听南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又再当着父亲与母亲的面完成了上次没完成的信物交换礼，这样一来他俩人的事不就是成了吗，也算是弥补了我心中的一大遗憾。
看他俩人交换信物，站在一起如此登对的画面，倒不禁让我看到了十年后，他们定然也会像那时一般郎情妾意，恩爱和鸣，不过不同的是，十年后听南会一身红衣，凤冠霞帔，犹如那时站在二老双亲面前，举行三拜九叩之礼。
可是没想到，半年后，张小公子高中状元，本应扶摇直上，既有他爹大理寺卿在背后，又有我盛家在朝堂上做支撑，将来不管怎么说他都应是享誉天下的一代重臣名相！可偏偏世事无常，他瞒着所有人向圣上请了一道前往辽疆之地驻守铲除山匪，还当地百姓一个公道的圣旨，这在当时可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就连就五姐也没有料到。
但不管怎么说，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有鹏程万里的远大志向，本应是值得称颂的，所以他启程前一日来向你五姐辞行时，你五姐一句阻拦的话都没有说，还让他坚守初心，等他再归来之时不要忘了此行的目的。想必后来发生的事你多多少少都听说了。”
听到这里，莫离垂下眸子，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内心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哀伤笼罩着，压抑的他喘不过气来：“所以呢？血气方刚的少年郎临行前五姐还让他坚守初心，最后又怎么会突然叛变？率两万大军起兵造反，妄图将当地朝廷驻军首领王世图挑于马下？”
轻尘正给听南掖被角，向摸摸她的手心还热不热，就把手伸进被窝，在握住听南手心的刹那，她突然感觉听南的手指颤了一下，虽然动作很轻微，但她的确感受到了。与此同时，莫离正好将最后一个字说完，轻尘抬头看了看依旧双目紧闭的听南，又看了看一旁浑然不觉的莫离，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心头突然一惊，脸色大变：“莫离，这些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莫离抬起头：“之前学堂里的太学无意间提过一嘴，迄今为止世上最年前的状元——张楠谨，我因心生好奇，便去宫里专门存放典籍的天禄阁翻了翻这个人的生平记述，上面清楚的写着，张楠谨去往辽疆的第二年便因颇受当地百姓的追捧而愈发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率领手下两万大军起兵造反，最终被当地驻军首领王世图斩于马下，平息了这场叛乱。”
“宫里那些文官当真是这么写的？”轻尘语气有些不敢相信。
莫离点点头，神情似乎还有些疑惑：“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吗？街上随便一个人都知道。”
闻言，轻尘沉默了，转而看向脸色愈发苍白的听南，有些不忍的垂下头：“故事到这里便算是讲完了，莫离你出去吧。”
见几位姐姐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莫离顿感自己说错了话，点了点头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