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慌不忙将兜里的五文钱给车夫递过去:“叔,我是去县城卖药的,不过东西还没出手,我这边钱又不够,我可不可以称点药材给您,抵上未交齐的五文钱?”
车夫有点不悦:“大清早的卖药给我,你安的什么心?”
叶安翎弯眼角弯弯指着车夫不停揉搓的右膝盖:“叔,说句冒犯您的话,您这膝盖可是一到阴雨天或湿冷天便隐隐作痛,有时还会麻木?”
“你怎么知道?”他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尤其这段时间风雪不断,他有时疼得连坐都不安稳。
叶安翎没答,反而动作利索从竹篓子里抓了两把牛膝称起来:“这是两斤牛膝,我只按最普通的生药算给您,至少能卖十文钱,这抵了我那五文钱,剩下的当送您。回去后,您将牛膝熬了,可喝可洗,一定能缓解您脚痛之症。”
“若您觉得这牛膝没用,到了集市,您将这药按生药价格卖出去,一样能赚回十文钱,您还多赚五文呢,您看行吗?”
车夫并不懂医,但听说这药对脚痛有效,左右几文钱的事儿,试好了他好受一点儿,试不好,他也不亏。没犹豫多久,便伸手接过一斤牛膝。
“行,那你上车吧。”
“多谢叔。”
说着,她背着药材登上离车夫最近的位置,一路欣赏着山外的雪景,快到中午时,终于赶到县里的集市。
此时,暖阳当空,街道上密密麻麻都是赶集采购年货的人。
人流就是钱财,叶安翎将竹篓子重新背上肩,重重呼了口气,背着药篓子混进人群。
因为他们来得迟,叶安翎发现县上所有街道两旁早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位,幸好她上次来过一次,她知道哪儿会有摊位,她直接背着药材往南街,果然发现南街尽头有一个空位置。
还好赶上了。
她背着竹篓走过去,发现除了左手边是一家卖豆花的妇人,旁边附近几摊都是卖药的人,挺适合卖药材。
将竹篓里的药倒出来放小簸箕上,再放上摆一杆称,摊算是摆好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始拉路过的客人:“大叔,您要不要看看药材,全部新鲜出炉。”
“大哥,我这儿有新鲜板蓝根,清热解毒,过来瞧瞧啊。”
有几位客人见她模样俊,的确过来瞧两眼,但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药材上,倒是像专程来瞧她的。
其中有一位色眯眯的男子带着他娘子过来看药材时,眼睛不时往叶安翎身上瞟,被其娘子现抓当场,提着男子耳朵骂他花心鬼,骂够了还反过来啐叶安翎一声“狐狸精”,这下子连来询问的人都没了。
“………”无端背锅的叶安翎额角落下三条黑线,倒是旁边卖豆花的妇人人缘极好,这功夫已经卖出了五六碗,更显得她生意惨淡。
叶安翎抚着下巴,秀眉难得的微拧。
“姑娘,看你这样子,是头一回在这儿做买卖吧?”旁边卖豆花那妇人见状,心中不忍,开口询问。
这妇人夫家姓吴,是县里的土著,以卖豆花为生,平时为人善良仗义,认识她的没有不喜欢她。
叶安翎一听妇人这话头就知道她有话要说,立即扬起嘴角,笑意盈盈凑过去:“大娘您眼力见儿真好,我从山沟沟里出来,对县城不太熟,生意也不太会做。”
说着,她又拉下眼角卖一卖惨:“哎,我自小没了爹娘,好不容易嫁了人,相公却是个废了手的,公婆年纪又大,家里只能靠我,若这药材卖不出去,过年只怕连锅都揭不开。”
就差流两滴鱼眼泪了。
吴大娘一听她不仅身世惨,夫家也落魄,顿时更加同情她,心里话像豆子一样往外倒。
“可怜见的,知道你不容易,我才张这个嘴。”
吴大娘头一扭,指着身后左边的致仁斋道:“看到没?那是县里最大的药坊,他们那儿产出来的药材是县里卖得最好的,药效不错,价格适中,质量还有保证,里头的顾大夫医术又好,大伙都去那里买,你在这儿卖是卖不了几个钱的。”
“这县城里原也有一家药店制的药好过他们的,就是东街许太医家,但前段时间街上无端闯进一匹疯马,踩断了许太医那同宗小侄子一只手,连许太医儿子也被疯马撞着,许府认定永安县不吉利,便搬走了,现在县里致仁斋一家独大。”
“姑娘,不是大娘打击你,除非你制出来的药比他们两家都好,不然卖不了几个钱的。听大娘一句劝,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找点别的营生,只要不是卖药材,做什么都比它强。”
叶安翎顺声望去,果然看到后面有一间大药坊,里面客人络绎不绝,再看她旁边的小药摊,问的多买得少,可见大娘所言非虚。
“还真是呢。”叶安翎明了。
怪不得自己的药材无人问津。
“所以啊姑娘,这条路行不通,换条路吧,卖卖刺绣也不错,年尾了有人收这个。”吴大娘好心建议。
“谢谢大娘好心提醒,要不是您,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不过今天既然来都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试试。他们大买卖有大买卖的做法,我做小买卖,大家各凭本事。”
“话是这么说,可买卖哪有那么好做?”
“试过才知道。实在不行,我也好死心。正好,走了半天我也饿了,大娘,我可不可以四两牛膝换您半碗豆花儿?”
吴大娘见多识广,她知道药坊牛膝的价格,最最便宜的一两也要一文钱一两,这姑娘愿意以牛膝换豆花儿,一看就知道叶安翎在感谢她的善意提醒,心里欢喜,还给她多盛了一勺。
“给,你一个人背这么大一篓子药出来卖也不容易,快吃吧,大娘免费请你,至于牛膝,你自己都没卖出去,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药材,你拿回去吧。”
叶安翎接过豆花后,将四两牛膝直接塞进吴大娘手中:“大娘,您卖豆花也不容易,我哪能白吃您的,您收下吧,就当咱俩交个朋友,如何?”
吴大娘在县里摆摊十几年,还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好看的姑娘,交个朋友倒也不错,于是没再拒绝,将牛膝放在摊子上。
叶安翎端起豆花刚想尝尝,突然“哗啦”一声,身前的摊子被人踢翻,药材倒了一半,一道嚣张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懂不懂规矩,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