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大夫爬下来查看，看到江风年已被处理过的伤口，惊喜看向叶安翎：“这是你处理的？”
“嗯。”
“处理得不错，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这对皮外伤很好。”之前村民们都说叶安翎只知道绣花看书，没想到还有这点手艺。
听说是皮外伤，上头的江龙氏松了口，但还是不放心：“钟大夫，那这皮外伤严不严重？可会影响他读书写字？”
“伤得不重，休养几天就好了，别说读书写字了，杀死一头牛都没问题。安翎啊，你就按现在这个办法治疗就行。”
“好。”
听到儿子手没事，江龙氏松了口气，李阿昌等人已找来了藤条挂下来，叶安翎配合上面的人将江风年送上去。
等叶安翎也爬上去时，和她一起上山的几个女人不放心，招呼钟大夫：“您也帮安翎看看吧，她刚刚一个人斗野猪，也不知伤着没有。”
叶安翎敏感察觉到江风年视线扫过来，她立即伸手握紧两肩上系竹篓的藤条，转了一圈：“你们看，我没事儿。走吧。”
钟大夫见她能转能跳，也没再检查，和众人一起抬起了野猪。
刘红梅也跟着松了口气，不过见她这么瘦小还背着这么重的竹篓，还是帮忙提了过去：“我来帮你吧，刚刚被野猪追了这么久，肯定累得手脚发软了。”
“不用了，我这竹篓挺重的。”
“没事儿，你休息着，我们几个不同你细皮嫩肉的，农活都做惯了，咱们轮流拎一下。不费什么力气。”黄丽儿是个直接的，一边说一边提了过来。
叶安翎顿时觉得人松了很多，刚刚被野猪追着跑，的确累到双腿发疼。
“谢谢你们。”
“大家一个村子的，别客气，走吧。”
于是一群人抬着三百多斤的大野猪，一边讨论着一边往山下走去。
按照山里的惯例，山上的活物，谁出力最多谁就有分配权，叶安翎开头一人斗野猪，江风年机智引野猪入陷阱，所以，这野猪自然得抬到江家门口。
以往门可罗雀的小破屋前围满了人，这是江家倒霉以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趁大家围着野猪议论时，去磨刀准备杀猪的江氏夫妇也在小厨房里低声说着话。
“当家的，你看这头野猪怎么处理？”
江父坐在灶前烧着水没说话，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
大概是穷怕了，江龙氏见自家男人不说话，最后低声道：“要不，就将这猪杀了，让帮忙抬猪的村民们留下来吃顿饭吧，也算是感谢大家帮了忙。”
江父思量片刻，终于开口：“会不会抠搜了点儿，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只给几个人吃，会不会村民们说。”
江龙氏一听不乐意了：“这叫什么话，见者有份的话，之前咱们穷得一年都吃不到一块肉，也不见人分我们一块儿，不往死里踩就不错了。凭什么我们有好东西了就得分给他们，该说你软骨头还是死要面子！”
她不满的点了点自家丈夫手臂。
“那就多分些肉给他们，到底这猪不光是阿年和安翎两个人的功劳，大家都有出力。”
“你以为我不想分？我虽脾气不好，但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但咱们倒霉了这十几年，好不容易得了个大物件，就这样分了，只怕以后没这运气，再饿可怎么办。”
“何况咱们家刚娶了新妇，天天吃草根就怕留不住人，留点腊肉也好过活，而且年也快到了，咱们过惯苦日子就算了，新媳妇第一年在家过年，咱们连买点货的钱都没有，你让她怎么想。不如将猪卖了置点年货，也不至于苦了那丫头。”
穷人家娶媳妇难，能留住媳妇更难，她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得不为儿子考虑，至于别人说她抠搜，那就说呗，以往更难听的话不是没听说。
叶安翎正要进厨房看要不要帮忙，就听到江龙氏这话，一边过来接活儿一边接话。
“婆婆，您放心，这一生，我生是江家人，死也是江家的……死人，我不会因为没肉吃就跑路的。”
“咱们家一起努力，以后生活一定会越过越好。您看，我嫁过来才几天，咱们不就吃上兔肉和猪肉了？这猪就分了吧，有出力的都分一点，不管多少，也代表咱们的心意，可不能让大伙儿说咱们家小气。”
有了她这番话，江龙氏一颗心彻底彻底放下来，不过嘴还是不肯饶人：“你就是碰巧，真当自己是福星了，说话也不害臊，去去去，帮忙去外头招呼客人，这刀利得很，割伤了我可没钱给你买伤药。”
不过她说是这么说，心里也在嘀咕，自从叶安翎过门以来，还真是越来越好运呢，抓兔子，卖山货，买粗面，抓野猪，这些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难道她真的是江家的福星？
江龙氏正想得出神，叶安翎已经将刀递回她手里，大眼睛眨巴眨巴认真唤她一声：“婆婆？”
“嗯？”江龙氏回神。
“您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江龙氏愣了下，突然起身要踹她一脚：“臭丫头，活腻了！敢说你婆婆。”
“略略略，就说。”叶安翎边笑边跑出厨房，将这个消息告诉帮忙杀猪的乡亲们。
今年收成不好，大家本就饿极了，加上大冬天的食物匮乏，一个月也难得见一口荤腥，听说江家竟然同意将野猪分了，刚刚有上山帮忙出力的，人人有份，一个人头三斤。剩下的猪下水，江家也请了，大家一起吃顿饭。
这样分配既公平又合理，众人无不赞赏，李东李南和李星儿并白家几个孩子听说有肉吃，高兴得跳起来，拉着小手在院子里撒欢着跑，笑声在小小的村庄里回荡。
那些没去帮忙的只能干看着，有的讪讪离开。
江风年受伤，正躺屋子里站着看书，小破屋隔音差，刚刚小厨房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想到她那句“生是江家人，死也是江家的死人”，虽然听起来有点……。拗口，但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一股暖流滑过。
脚步像不受控一样，一步步移到窗边，见人群里最亮眼的姑娘满脸笑意和村民们唠嗑，明媚的笑容比天上的暖阳还要夺目。
这样的寒冬，他过了十几二十年，每年只觉得冷如冰窖，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其实冬天也可以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