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我干活更卖力了。
凌晨四点起床,牵着弟弟去学校上学,再到后山去割猪草。
干完了活,就坐在家院头发呆。
偶尔看到以前的同学,笑着打招呼。
她们站在坡上,笑[大妮,我可羡慕你了,不用上学天天在家想干嘛干嘛。]
[是啊,我妈非逼着我读书,我又不是啥读书的料。]
我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怕她们看穿我眼底的羡慕。
[大妮,过来把衣服洗一下!]
我走过去,崭新的校服挂在床头。
我妈皱眉,摸了又摸[这学校又想尽办法收钱来了,平时穿的衣服不挺好嘛,非得搞什么统一。]
她叹气[多贵啊,三百块呢。]
我没答话,看着自己短了一大截的裤腿。
补个裤脚五块钱。
妈妈不让。
大年三十,我妈兴高采烈,让我去把柜子里藏的猪肉炒了吃了。
我看着肉眼馋。
却没敢吃。
她语气轻快[大妮,明天我们去你爸那,他不想给你找活我就又吵又闹!]
妈妈看着大口吃肉的弟弟[自个亲儿子看他认不认!]
......
我第一次坐火车,绿皮车轰隆隆的。
我妈抱着弟弟,看着我强调[待会安检的时候一定贴着我听到没?要没过安检我可不给你补票。]
我谨记妈妈的话,直到上了火车,才舒了口气。
我没买票,自然没有座位,妈妈抱着弟弟,我坐在过道上。
幸好人多,没人会看我。
直到安检员过来,看着我,语气不好[这是谁家孩子,买没买票?]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过来,我又开始局促不安。
目光求助妈妈,她别开眼,不看我。
问了半天没人应,我拿不出票,他扯着我就要把我赶下车。
[哪里来的小偷,坐不起车还逃票,你大人咋教出来的?!]
[小时候会逃票,长大啦更恼火哦。]
一个大叔拍桌起哄。
周围戏谑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我噙着泪,只感觉深深的破败。
我不是小偷,可我又是小偷。
我妈终于起身,她看着我,嗓门大了一分[我闺女又没满一米二,不用买票。]
安检员皱眉,看着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弟弟[一个大人只能带一个不超过一米二的小孩,另一个当然要买票。]
他顿了一下[你这闺女至少也有一米四了,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我妈一愣,白了他一眼,干脆破罐子破摔。
[那你把她丢下去吧,人死了没了我就找你算账!我要你赔我个百八十万,看你狠还是我狠!]
安检员傻眼,没好气道[你就说这是不是你女儿吧!]
我妈一屁股坐回原位,哽着脖子[那她现在不是了,随你咋处置,反正这钱我不可能出!]
大家伙都笑了。
轻视的,嘲讽的,看戏的目光。
我没忍住,落了泪。
最后,一个同龄女孩给我掏了钱。
我妈看着她,狐疑开口[你自愿给的钱啊, 我可没逼着你,问我要我也不会给的。]
女孩没说话,走了。
妈妈恨铁不成钢的掐我手臂[你个木头脑袋,看人来了不会往厕所躲吗?非得人找上门啊你才好,我看你就是成心想让我多花钱!]
[怪不得你爸说你是个赔钱货呢。]
我又坐回了过道。
弟弟坐到了我补票的位置。
二十个小时的车程,实在熬不住了。
我钻到了车椅下睡觉。
听着嘈杂的声音,我落下了无声的泪。
……
我爸住在老式小区,弟弟一进门高兴的喊爸爸。
我蹲在楼下没敢进去。
直到父子俩亲昵的对话结束,我妈下楼找我。
[等会对你爸多说点好话,到底是亲生的,别呆愣个脸啊看着就不讨喜。]
我点点头。
看着我爸审视的目光。
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
他没好气的把瓜子壳丢到地上,冷笑[这就是你养的好闺女,看我跟仇人一样。]
[我是你老子知不知道!]
他瞪我。
我忍住害怕,又比了个笑。
爸爸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巴掌就对着我的脑袋拍了过来。
[什么东西,你吃我的用我的,还对我耍脸色,真是个白眼狼。]
他白了眼我妈[果然照你的转。]
我妈赔笑,瞪着我[还不过来给你爸倒酒!没眼力见,就是比不上你弟。]
家里头床少,我打地铺睡客厅。
后半夜,弟弟偷摸塞了颗糖给我。
[你哪来的?]
我问他,可我好像在多此一举。
弟弟笑眯眯的[我爸给了我整整一罐子糖呢,姐姐你尝尝甜不甜。]
我含着糖,笑[甜的很。]
比心里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