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别过头,避开了她的柔荑。
“你躲什么呀,小欢欢。”牡丹捧着他的脸,把他扳正回来。
谢欢面色冷淡,完全不见之前的窘迫。
他在心里默念:要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坚守道心不要为美色所祸她真漂亮……
她真的很漂亮。
谢欢活了这么久,见过不少美人,那些美人在他眼中都只是红粉骷髅,皮囊终究会老去。
玥灵柔的容貌比牡丹还要艳丽,他也只是欣赏而已,并无半分绮念。
可牡丹,她捧着他的脸,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好像能让人陷进去。谢欢精神力强大,向来只有别人看他眼睛被蛊惑的,还是第一次他被人俘获。
牡丹在凡间不能使用仙法,这意味着她什么也没做,就只是一颦一笑,他就被拨动心弦了。
像普通的青年一样。
几百年不曾有过的羞恼与热血,悸动与火花,此刻通通都涌了出来。
谢欢还不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他只觉得一件事。
她……就像他躲不开的劫。
谢欢垂眸。
牡丹魅惑的声线低低传来:“你在躲我,小欢欢。”
“为什么不敢看我?”她语气带着疑惑,却是十足的戏谑。
谢欢把牡丹推开,淡淡道:“牡丹姑娘虽是仙人,到了凡间,自然要遵守凡间的规矩。男女授受不亲。”
“你是在用凡人的规矩要求我,还是在用仙人的规矩束缚你自己?”牡丹并不远离,反而还靠近了一步。
世说,仙不食人间烟火,无七情六欲,故而无情无爱。凡人若欲成仙,需斩断情丝,方不沾染红尘。
对此,牡丹想说,一派胡言!
君不见天上的仙人个个双宿双飞,单身的都想找个仙侣好么?怎么可能断情绝爱。
仙人寿数漫长,无尽时光里,若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伴侣,该是何等孤寂呀。
天上仙尚且急着脱单,这人间客也不知是想什么,这么纯情。
牡丹并不觉得她是喜欢上了谢欢,她不懂喜欢是什么,只是觉得逗逗这个凡人很好玩,会让她感到开心。
所以想把他留在身边。
仙界有一个说法,要是喜欢上了谁,想和谁在一起,就把他留在身边结为仙侣。
这么说的话,她大概是喜欢他的罢。牡丹想。
牡丹越是靠前,谢欢越是退后,直到退无可退。
“躲什么呀,我又不是食人花,不吃你。”牡丹没意思地抬起身,“不管你想问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有些劫数躲不过,就不躲,渡过了,便不怕了。”
黎西野早夭之相,是他的劫。
容与错失姻缘,是他的劫。
谢欢遇上牡丹,是他的劫。
有些劫是天意,有些劫是人为,难以更改,却非不可更改。
正如牡丹所言,这世上,哪有什么命中注定。
经过“雨神显灵”一事,黎西野本就巅峰的声望更是突破了临界值,达到了一个新高度。今日在场有不少百姓看到,相信他们回去后会好好宣扬此事的。
祭神过后在驿站里休息一个时辰,便是祭祖宴。黎西野拉着玥灵柔回房。一进房门,他就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
他可没忘记这簪子是沾了血的,脏了的东西,怎么配得上她。
玥灵柔长发散落,她也不在意。在外披头散发是失礼,可在这房中,只有他们两人,何须在意呢。
其实她披下头发的样子很美,配这一身白裙,像是随时都要羽化登仙而去。
她天生容貌艳丽,这会儿竟能有股仙气的感觉。极致的矛盾,也是极致的吸引。
身上被雨打湿的衣裳,对他们来说也只是瞬间用内力烘干的事罢了。
玥灵柔被黎西野按到梳妆台前坐下。菱花镜中映出她姣好的容颜,一袭白衣,头上无半点点缀,精致的妆容也被雨水冲的差不多了。
不施粉黛的小脸,依然明艳动人。
……总之她这张脸跟清雅是不沾边的。气质再雅,她的脸也很艳。
若是比艳丽,这张脸可谓是国色无双,连百花楼牡丹都要略逊一筹。天下唯一能与之匹敌的,或许只有容与了。
——这个认知,在玥灵柔后来见到那名叫南淮的少年后,被推翻了。
黎西野执起眉笔,为玥灵柔画眉。
为妻画眉这等闺房之乐,在寻常百姓家总是充满乐趣的。贵族人家规矩森严,除非极其恩爱,不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帝王家,就更难得了。
他的手很稳,一点一点勾勒出她的眉型。远山般的形状,又弯又细,纤长秀丽。
她的眉型本就好看,弯若新月,不需要太多勾勒就足够出色。
他画完眉,要为她绾发。
太子妃的妆奁里永远不会缺首饰。他撩起她的青丝,看见白皙如玉的脖颈上挂着的绳子。
那是他送给她的小老虎。
可惜论做菜,论梳头,那两丫头也比不过黎西野。
做下人的在这方面做的不如主子,可以说是很失败了。玥灵柔和黎西野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因而东宫不需要太多人伺候。
事实上,在尝过黎西野做的菜后,玥灵柔很长一点日子都对御厨做的菜索然无味。
难怪身边跟着四个婢子,她总是不爱用。伺候的最贴心的那个,是她的枕边人呀。
他把她养的太好,以至于对其他人都瞧不上。
不是说其他人不好,是他太好了。
可怎么离得了他啊。
黎西野听到“春逝”这个名字,略想了想,记起是早前安排给她的婢女。他将一根雕花银簪推入她的发髻间,说:“春逝这名不好,要不要改了?”
他是不关心底下人名字的,原本听着无所谓,春逝春逝,春天迟早会逝去,不过自然变化,有什么好在意。可如今他已把她放在心上,只想好好活下去陪她长长久久,再也听不得伤春悲秋的话了。
他想要与她度过无数春秋,只愿时光可以停留在他生时的每一天,千万千万,不要逝去。
“这名儿我叫惯了,不用改了。若无年年春逝,何来盛夏光景。”玥灵柔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侧首明媚一笑,“好看么?”
那一笑生如夏花,绚烂夺目。
黎西野微怔,继而浅笑:“万物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