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秦辞的话，程温瞬间明白，面前的影帝还与异界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他口中的信息是只有内部人员才能够获悉的事情。
程温不由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对秦辞造成影响，拧了眉问青年，“有没有保密协议？其实我也不是非得知道全部不可。”
“放心，这些东西，告诉自己人无妨。”秦辞目光温柔，缱绻地抚平他眉心褶皱。
“因为我自身的问题，在演绎别人人生那么些年后，入戏时的巨细靡遗，导致哪怕拍摄结束，也难以从戏里脱离出来。”
“我的人格像是不稳定的皂角水，时不时就会诞生一些与主人格性格不同的其他角色。与那类精神疾病不同，能够确定的是这些都是我，共享着同样的记忆。”
“只是在处理事情的方式上，会进行角色转换，以此来达到最大限度地获利。”
“譬如说，我刚进入异界游戏时，是非常畏惧神神鬼鬼的东西的。”
程温点了点头，自己当时在游乐园副本里，复制体秦辞也是对此表现出恐慌。
“但是，在众人面前，为了能够掌控全局，利用一切我能抓住的力量，即便力量是在其他人的手中。”
“我制造出了一个可靠的领导者形象，在恐惧的压迫中仍面不改色，冷静思考。”
“以此，来做到自己抗拒的事情。也是凭借这种能力，我顺利地通过了二十次副本，拿到了传说中能够实现愿望的选择权。”
“所以实现二十次愿望后，实际上会获得类似于游戏管理员权限的，NPC权柄？”程温被勾起好奇心，向他问道。
“不，只是一个选择。可以选择成为游戏中的神明，也可以选择继续以玩家的身份走下去。当然，这个界面要在脱离沉浸式体验后才会弹出。”
想到一件事秦辞笑了笑，“据我所知，除了倒霉地点错为拒绝选项的【审判者】外，其余顺利完成二十次任务的玩家，都成为了六神之一。”
“毕竟完成二十次任务十分不易，期间任何一次失败，账号都会被注销，只能重新创号再来，一切从零。”
关于【审判者】的事情，程温也是略有耳闻的。只因游戏论坛里，这位老哥已经是传奇性的话题人物。
自从在某次副本被人坑过，侥幸逃生后，这名中二少年自称为【审判者】，拒绝任何玩家的示好。
只要是在副本中确定了玩家的角色，必先清除所有玩家，然后才开始解谜，或者暴力通关。
倘若有人不巧地在匹配到【审判者】时使用了道具【预备区】，那么被他记住所有长相的玩家，最好避免与他的见面。
因为在他的雷霆攻击下，很少有人能够生还。
简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打”井绳的典范。
“那在六神位满之后，如果还有玩家完成了二十次任务呢？依然会被分配到神权？还是另外从其他背景里再创建出NPC吗？”程温想到了这个问题。
“不会。异界的大背景是事先编辑好的，另外创生角色会破坏原有的世界线逻辑。至少在目前的这个版本，不会再多加其他的神祇。”
“相较于那种麻烦的方法，异界有更为简单直白的处理方式。”秦辞看着程温的眼神渐渐变得难以言喻。
在他目光的注视下，程温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的心提起，眼里也露出担忧。
“新神会替代旧神。这成为了一种更迭方式。所以就算账号拿到了神权也不是百分百地安全，除非能够掐断所有人通往神殿的路。”
“当然，这样做是被允许的。异界的神明相对玩家而言，手里有很大的自由空间。”
“但就算化身神明，本质上说，也有一颗人类的心。且‘游戏’的真相依旧不会被告知，在虚拟世界中杀生的神，一定是像现实里的杀人犯那样，做好了摧毁生命的心理准备。”
程温察觉到不对劲，这样的平衡性对于一个游戏来说，似乎过于倾斜了。
“这真的是一个游戏？”程温半开玩笑地说到，“我怎么感觉，像是人类研究观察志。”
“骤然获得的权柄，无人能够裁决的地位，当人走到足以藐视一切规则的时候，他的选择与反应，都会被公司记录下来吧？”
“就像是，人性实验一样。”
秦辞轻笑，声音澄澈，吸引了程温全部的注意力。
“你可真是个大宝贝，一下就猜中了。”
他两手搭在程温的肩上，手腕交叠于他颈后，亲密的姿势，亲密的距离。
程温脸乍红，手却探到秦辞后背微微用力，将他往自己身上压了压。
青年出乎意料地顺从，甚至比他想象的距离还要近。
那张朱唇逗留在他耳际，哑下声哈气，“我们的游戏，部分被评估为犯罪倾向的人，资料会被送往有关部门进行监察。”
“正是因此，近些年犯罪率显著下降，出现了许多未遂事件。”
“所以哪怕是在游戏里，也不可以做坏事哦。”
程温脑袋成了一团浆糊，思绪艰难地捕捉到“坏事”两个字，心想：所以现在就能够做坏事了吗？
他浑身燥热，心却有些轻飘飘地，像是在云层里遨游。
手滑到对方颈后，不停地摩挲那一处皮肉。
秦辞低笑一声，从他的怀中脱离出来，比了个“嘘”的手势。
“刚刚的话，要保密哦。”
程温眼里的光亮肉眼可见地黯然，哪里还记得刚刚他语句的详细意义。
那样近的距离，就算是句骂人的话，传进他耳朵，也变成了靡靡之音。
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像个讨糖吃的孩童一般，去牵他的手。
青年没有躲，热情地回应他的动作，两人十指相扣。
程温的心情一下子又雀跃起来。
“扯远了，继续来说说我吧。”秦辞手轻轻捏了捏程温的，掌心传来的温度令他的心被充实，拥有足够的安全感去面对自己的某种残缺。
“就算我再怎么美化自己，不可否认的是，那都是一种病症。”
“这样的病症，使我看到你，对你感兴趣的时候，利用多日以来的观察，在你面前塑造出一个将会受你喜爱的形象。”
“我在深渊之中拉住你的手，顺着你的愿望模拟成一个救世主，但我内心清楚，我只是伪善而已。”
“一直到你的第十八次任务，白卡上的任务提示，让你瞬时选择了放弃吧？”
程温垂了眸，只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秦辞说的内容直播的视频中被暂时剪去。的确，他在一开始就看过自己的白卡，上面清楚写着，“替代月神”。
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这是程温宁死也不愿意完成的任务。
“其实它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含义。不过，我乐见其成，促使你往这个方向误会。”
程温霎时抬头，惊诧地看着秦辞。
信任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质疑，只沉默地等待青年之后的话。
这样的反应让秦辞柔了眉眼，暖涨的情绪在心室里翻涌，秦辞摸上男人的脸。
“是我的私心。我想从你的世界里消失，看看你能够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在你止步于那次副本后，我抱着你的尸体，进行了有史以来最为大胆的尝试。”
“说起来很奇妙，异界堂而皇之地允许我们自称为玩家，并用‘副本’‘NPC’等词汇进行交流，但没人把它与真相联系起来。”
“高程度的模拟，与某些感知的屏蔽，让身处虚拟世界的我们，无法将之判定为游戏。”
“但是，我往这个方向，赌了一把。”
“因为清楚，你或许爱上的，只是我塑造出来的人设，它因你而诞生，却不是真实的我的模样。”
“感情之中，这样的缺陷，我无法接受。所以宁可，赌上性命。于是，我利用禁术将你复活，听到电子音警告地响起，我知道，我赌对了。”
“将复制体放到你身边同样是我的提案。每名像你这样死而复生的【幸存者】，都会付出不同的代价。”
“靠近你的秦辞是几年前我刚进入游戏中时的记忆备份，将无法控制的表演欲提取出来，用本我与你相见。”
“我让他爱上你，让你也对他不可抗拒，明晃晃地告诉你，这是个阴谋。你的确产生了排斥，但这种排斥并不是每一秒都能占据主导地位。”
“之后，我看着你们相拥……甚至亲吻。我开始后悔。我知道，自己嫉妒能够待在你身边的程序体，哪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我，我也不能接受。”
“于是我停止了计划，将他毁灭。你很疯狂，像真正失去了心爱之人那般。我能感觉到你的痛苦，这让我看清，自己是多么地卑鄙。”
“尽管没有将你玩弄股掌的意思，但造成的结果，确确实实走向了这个定点。这不是我想要的，我向你道歉。”
回忆起在游戏里时的感受，程温声音微微梗涩，“那你想的，是什么样？”
恋人低落的情绪感染了秦辞，他目光挪到别处，焦点定在虚无。
“……我不知道。起初，我是想让你爱上本我，放弃去追逐二十次任务的愿望，放弃将月神复活。”
“记忆是被屏蔽了没错，但通过仪器观测，我能看出你心里有个存在于潜意识的执念，它让你不要停下，一直走下去。”
“走到终点，登上王座，去实现某种愿想。”
“我想，现在的你很清楚那种，当时在游戏中被迫模糊的，却又无比强烈的愿望吧？”
“是。”程温回他，“和你想的没错，我想复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