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抉择
桑页桑页2021-04-18 14:003,396

  陈悦死了,不是因为白卡丢失。她的白卡毫无变化,安安稳稳被束在腰上。

  和秦辞预想的死因不同,只结局在意料之中。

  但他并不会因此将自己的猜忌推翻重来。逻辑的过程需要修缮,伊始的动机依然合乎情理足以代入。

  秦辞不会因为一点疑窦就怀疑自身。要想他弃兵逐将另走他径,除非用不留余地的事实指证他思路上的谬误。

  同一件事发生的概率过高就可以合理推断干扰因素的存在,接二连三的新人死亡的背后,秦辞认定迷雾中有一双推手。

  他立刻想到了卢文。是他劝说陈悦来完成任务,又主动请缨向她提供帮助。

  以及半途中吴俊强的阻拦。他与卢文争夺同陈悦独处的机会,理由编得再合适也掩盖不了暗里的私心。

  只是这私心如果不是白卡,还能是什么?按照秦辞最初的推测,任务同白卡绑定,陈悦死后白卡应同黄伟的一样了无踪迹才对。

  以此为铺垫,才能解释陶乐乐任务完成后吴俊强分明失望,被卢文提醒才重新管理表情一事。

  无法与推测相洽的部分显露出新的大陆,秦辞感觉自己离真相更近一步的同时,也迈入到迷雾漩涡中。

  “你怎么说?”秦辞看向卢文,举着陈悦的白卡踏出舱门,“陈悦的白卡没有变金。配合她完成任务的只有你。”

  “我也不知道。”卢文脸上浮现出短暂的悲伤,见过许多生离死别,他有足够的心理素质来应对痛苦。

  长叹一口气,摘下眼镜擦拭上面的灰尘,再次戴上时他又恢复成冷静顾及全局的卢文。

  “陈悦临死前好像看到了那对情侣,一直在说‘你们不要过来’。”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在说谎。

  不是微表情漏出的猫腻,相反他脸上的神态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困惑,但这依然无法让秦辞相信他。

  不合时宜地,秦辞想起俞舒白问自己的话。

  “你知道卢文为什么咬紧你隐瞒线索后又轻轻放下吗?”

  无非是两点。要么结果不重要,要么过程不重要。

  前者是卢文从自己的论述中发现了对他有利的价值,于是转变主意。后者是因为两种结果都不会背离目的,因此与费心扳倒秦辞相比,不如省点气力。

  “因为我们拿到了‘月光’的线索。这也是为什么,陈悦的线索与时间有关。”

  秦辞的局势因为这句话变得很不妙。线索掌握在他人手里,意味着只能与对方以交易形式来获取自己的任务要求。

  与此同时,思路拓宽,他想到另一层令人心寒的现实。

  “你知道凶案发生后为什么要保护现场吗?”

  不出所料,事实在往最坏的情形发展。俞舒白神色很淡,吐出二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因为线索是可以被破坏的。”

  被破坏的线索不可能还原出事情全貌。拿着错误的题干再怎么尝试解答也做不到与正确答案统一。

  为什么咬紧秦辞隐瞒线索?

  因为他们已知的信息足以构建出“月光”的任务轮廓,而秦辞口中的辩白无法为轮廓添加任何画龙点睛的一笔。

  为什么轻轻放下?

  因为局势尽在掌控。性命利诱下,秦辞迟早会向他妥协。

  甚至于现在的坦白,就是让秦辞做出抉择。

  只是这些都无法解释“同类”。

  什么算同类?好人?坏人?同等处境之人?抑或者,独独指人?

  将权衡的天平摆上砝码,俞舒白的回答与她的提问竟是同等重量,以至于她不惜使用道具避开众人,也要从自己身上找到答案。

  “这是一个很大的任务背景。”俞舒白的目光变得渺远,像夜深人静的时候站在窗边孑然沉默。

  你能看出她在思考,或者回忆。往事在她身上铺上一层落寞,但身为局外人,很难从中摸索出与自己的关联。

  “所以你,是我的‘同类’吗?”

  问题的回答很简单。是或者否。

  对方已然献出诚意,提前告知自己信息,不论回答真还是假,敷衍还是坦白,秦辞都不吃亏。

  原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否则新人也不会处于弱势地位。俞舒白自己判断失误,企图从秦辞身上换取他无法提供的答案,她需要为自己的失误负责。

  这场交易注定失衡,而秦辞是获利者。

  “‘同类’指的什么?不能说得详细点?”秦辞问。

  回答无所谓,他需要的只是反馈——沉默,或者周转应对。

  就像之前随口提的“为什么是时间”一样,他本意只是想让新人注意到被“隐瞒”这件事。

  既然回答不了俞舒白的问题,不如套取相关信息。

  但他的目的没有达到。

  同秦辞一样,俞舒白的提问答案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秦辞的反应。

  “我知道了。原来代价不止一种。”

  俞舒白苦笑,向秦辞扔出一枚重磅炸弹,“时间的最后,再向你透露一条信息吧。”

  “我的任务次数并非卢文猜测的十八次,而是十四次。”

  卢文与秦辞对峙时报出自己、俞舒白和吴俊强三人的任务次数,分别是十二、十八、十一。

  当时他猜测卢文全中,没想到事实大相径庭。

  俞舒白的讶然和防备不是因为卢文赌对了次数,而是因为他在自己身上倾压的筹码,远超所料。

  认知由判断依据支撑,本该为结论佐证的依据恰恰成为将思维引入盲区的诱因,俞舒白身上定然发生过卢文这类老玩家不知道的事,以至于成为常识的规律在她身上失效。

  所以俞舒白不是真的在让秦辞抉择,她借此实现自己的私心,以情报换情报。

  问题的答案她都知晓,基于这个前提,秦辞的反应才能为她提供情报。

  她从秦辞身上看到了代价,什么代价?

  不直接回应,不知道“同类”,能说明什么代价?

  逻辑的线条最终归结于一点——

  是遗忘。

  程温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我们以前认识?”

  或许是真的认识的。

  思绪收拢,秦辞重新回到当下。

  他指出陈悦死亡的种种违和,点明开局前卢文话中破绽,强调俞舒白拉开自动上弦的弓箭,并推测两起死亡背后可能存在的阴谋。

  玩家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是卢文温水煮青蛙的谎话,任务的归属不容转移也是毫无证据的空谈。

  倘若新人再不设法自保,只会被他们陆续淘汰。

  “要证明你对我们的善意也很简单。”秦辞与卢文相对而立,成为众人围绕的中心,“让我们看着你完成任务。所有线索开诚布公,任务的细节全部坦白,在我们眼皮底下、成功地、完成任务。”

  “哪怕有鬼怪无差别攻击?”卢文还未说话,吴俊强先讽笑着抢白。

  没人愿意拿自己的命冒险。有人已经萌生退意,但挡在他们身前的开路者没有半分胆怯。

  “死在鬼怪手上与死在你们手上有区别吗?”灰眸的年轻人笑了笑,温和与尖锐矛盾依存。哪怕语气如水般清冽柔和,誓不让步的执着也不会令他人小觑,“与其认命,不如赌一把。最坏的结果是同归于尽,但万一能活呢?”

  秦辞的底气来自程温的一句话。

  游乐园初见时他说,“想死的话,完成任务后随你。”

  摒弃先前的结论,现在再回过头去思考这句话,内里另有其他含义。

  不是任务完成前新人的死亡会对老玩家有影响,而是新人任务的完成本身就与老玩家利益相悖,完成任务后的新人于老玩家而言再无价值。

  因此他们不惜代价阻碍新人完成任务,譬如陈悦与黄伟的死。

  因此陶乐乐完成任务后吴俊强的第一反应是失落。他们失去了一个抢夺新人任务的机会。

  秦辞推测,只有新人将要完成任务,任务进展达到阈值时,死亡后任务才会被转让。

  虽然任务转让的凭依尚且不明,但现在他,钱源,以及罗雨寒,都还有机会。

  “先不说你逻辑里的盲区,有一点我想确认一下。”

  反驳者从秦辞身后踏出,他推了推眼镜,和卢文一样散发着不善的气息,“按照你的猜测,陈悦是必死无疑的。”

  秦辞知道他想说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确实也非善人。

  “你没有阻拦,而是顺应事态发展,然后用她的死来验证自己的推理。”罗雨寒气势汹汹地朝秦辞逼近,两个人的擂台冒出了第三者,且第三者不为劝和只为将其中一方置之死地,“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话音一落,新人心中不由发寒。

  比起卢文需要证实的恶意,秦辞的残忍率先定音,暴露在众人眼下。

  陈悦的尸体还在座舱内,无头的上半身朝向众人,像在盯着他们站队。

  “是这样吗?”陶乐乐开始动摇,抖着声音发出直击人心的质问,“秦辞你也是,杀害陈悦的凶手?”

  局势急转直下,秦辞成为众矢之的。

  卢文兴味地勾起嘴角。

  在秦辞站出来分析老玩家的恶意时,罗雨寒听到了卢文貌似疑虑的感慨。

  “今天已经有三个任务出了结果,进展会不会太快了呢?”

  罗雨寒心惊。秦辞仍在有理有据地分析,卢文却转过头面向自己笑了笑,其他人好似听不到看不到一般没有反应。

  “你是这样想的吧。”卢文接着说。

  罗雨寒没有否认。他早猜到任务道具的存在,只是不知道对方在这时候与他“私谈”是想做什么。

  “其实对于经验老道的玩家而言,这样的副本三天时间已经足够完成任务,但白卡却给了我们七天,你觉得是什么原因呢?”

  虽然是疑问句,但卢文并没有预留给罗雨寒思考的时间,他低笑着继续说:

  “因为剩下的时间,是留给完不成任务的玩家的。”

  完不成任务?什么意思?任务失败不是会死吗?还是说不完成任务与任务失败是两种概念?

  接下来的话在验证他想法的同时也如恶魔的絮语一般,将他拽往黑暗的深渊。

  “你听说过大逃杀吗?”

  “所以,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那人发出邀请,背光的瞳孔乌墨沉沉深不见底。

继续阅读:第十五章 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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