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程温的亲昵,秦辞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脸颊上的力道不大不小,这动作让他微微怔愣,也隐秘地愉悦。
算是意外的发现?秦辞餍足地想,一路走来,程温几次流露的温柔,都是在他似乎丧气,袒露出无助之时。
如同孩子寻到了喝奶的关窍,用哭啼刺激母亲。
秦辞也察觉到,程温对他弱势时,格外的照料与靠近。
进而利用,来讨要甜头。
他本就是演员,出演脆弱的自己,水到渠成,易如反掌。
“好吧。”回应程温的话,秦辞捉住脸上的手。
二人一齐看向秦辞另一只手里头的瓷娃娃。
这瓷娃娃不算精致,只粗略勾出五官眉眼,垂在肩膀的长发,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的样式。
意识层面被告知,巴掌大的瓷娃娃里,烧融有某位少女的骨灰。
秦辞将断成两截的瓷娃娃交放到程温手里,看他因道具信息陷入沉思,没有打扰。
二人心照不宣,交换了一个眼神。
即使祠堂里没有发现白鸢所说的用以打开通道石像,程温也没有放弃。
他一路走,不时用唐刀敲敲地砖,聆听底下传来的反馈声响。
终于确定一处范围。
“在这底下。”程温看向秦辞说。
“能打开吗?”秦辞走过去,程温的唐刀正在地砖边缘试探。
“……好像可以。”
只见程温掩着地砖缝隙撬了撬,如同触碰到某种机关一般,一条向下的通道展露在两人面前。
然与成功打开通道的喜悦相反,二人之间,萦绕着一种诡异的静默。
“白鸢说谎了?”思绪在心里头绕了绕,秦辞犹豫着,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毕竟这是现阶段,或许最好的结果了。
程温心头压着口气,并没有因为秦辞的假设好上多少。
他摇了摇头,清楚秦辞的假设只是安慰用途。
或许是为了方便秦辞程温二人行动,白鸢对祠堂一行的描述里,讲得很细。
他不迟钝,自然也能像青年一样发现其中不合常理的点。
当青年问及白鸢为何要应声袁霖的问话,得到了任务相关的回答后,那些疑窦,程温便暂时放着,不作他想。
没想到会迎来不得不探究的时刻。
葛李二人起初说的,埋在后山里的玩家尸体,他本以为大概率是袁霖。
现在一看,白鸢也脱不了干系。
肩膀上一只手拍了拍,甫一抬眸,便撞进青年略微担忧的眼眸里。
“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在想事情。”领会青年的体贴,程温看向秦辞,“萍水之交而已,我不会因为他们的逝去而难过。”
“这样啊,那就好。”秦辞不自然地摸了摸鼻梁。
现下的疑点有三。
第一,怪树石像并不在祠堂,它被谁带走了?
第二,白鸢说袁霖是通过扭转石像,来打开通道大门。然他们现在却发现,通道的机关另有开法。当时在祠堂的一行人里,或许有知情者,将通道打开的方式隐瞒在袁霖旋钮石像的伪装下。
第三,白鸢提到当玩家撞上供奉桌时,她怕玩家将石像撞倒,遂跑去扶他,免得冲势波及到石像。
值得注意的是,当石像与通道打开相对应时,通常的反应,都是石像连接着什么机关运作。
而在这一惯性思维下,首先认定的,都是石像与供奉桌连接一体。
但白鸢却好似早先知道石像独立,能够被撞击力导致摔下桌面。
比起说是隐瞒,或者谎言,倒不如说是潜意识里的认知,更加具有说服力。
更何况最初一晚,白鸢与袁霖同房。
尽管在她的口中,将人敲晕后,袁霖说了梦话。
而假如,是白鸢使用了催眠等引诱的手段,控制了袁霖梦境,甚至在他入祠堂时,也处于白鸢的控制之下,这样的解释,亦没有破绽。
甚至为一连串违和的地方,都提供了依托。
连带着她冒然应声袁霖的回答,也有了别样的解释。
唯一不明确的,是她的目的。
于秦辞程温而言,是有利,还是有害?
在这种假设之下,石像无疑是至关重要的环节。
秦辞猜测,带走石像的人,或许也是白鸢。
而她让石像暴露在众人视野,强调石像的目的,或许在不久后,他们就能知道答案。
当然,这并不是说,袁霖就没有问题。只是他身上的问题,相对于白鸢而言,只能排列次位。
不管如何,要制止村落的移动倾向,以及拯救那些陷入未知原因沉睡中的人,还得深入到祠堂里的地下室一探究竟。
“你体力消耗得怎么样?”秦辞问程温。
“还好。”缓了缓心神,从信息量中捋出利弊,程温活动了一下手腕,“那样的战斗,我还能再打两场。”
这么厉害?
从秦辞微笑的眼睛里读出这句话,程温翘了翘嘴角。
是啊。他在心里说,你只用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为我摇旗助威,我就会有使不完的力气。
战斗再凶险,为了身后之人,便不可能退步。
率先下行探路,程温惯例般朝后头扔下一句话,“跟紧我。”
“好。”音调温柔,无缝衔接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刻。
秦辞踏步上前,牵住了程温的左手。
这样,便怎么也不会掉队了。
下行至尽头,摆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左一右两扇门。
左侧的木门,据白鸢所说,里头摆放着众数幅画。
而白鸢交给秦辞的碎片,似乎也是在这里头觅得。
程温早有考虑,优先叩响右侧的房门。
至于为何是叩不是推,是因为他想知道这扇门后,是否真正有一个房间。
毕竟听白鸢的说辞,右侧与墙壁浑然一体,呈同种颜色的房门,给人的感觉,如同一扇装饰用的假门。
与白鸢口中“关得死紧,无法推开”的描述不全相仿,指节每一下落到门上,面前的门扇都会轻微的往里挪动。
像被落了松松垮垮的锁。
随即,在二人始料未及的情况下,门从里面,缓缓地打开。
一个小脑袋探出来,见到程温和秦辞有一瞬的怔愣,警惕地看了看门外,发现没有其他人,便谨慎地将二人带进了屋内。
入屋是一间起居室一样的房间,遍布着生活痕迹,摆有床桌等各式家具。
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拍了拍自己的小床,示意二人落座,走到书桌旁翻找一阵,拿出纸和笔,一笔一划地写字交流。
【你们怎么来了?】
“来找……画?”秦辞试探着问,并不清楚站在这里的少女是什么样的角色。
是可以坦诚相见,告知事情真相的NPC,还是与他放入个人空间的瓷娃娃相对应,表面无害实则是某种秘术炮制出来的凶灵。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画。】
窸窸窣窣的写字声后,少女将写字板展示给他们看。
铅笔写出的字迹,擦掉很方便,纸张可以循环利用。
秦辞注意到这张白纸上头早有笔触的痕迹,只是被擦除得彻底。
“之前还有人来过这里吗?”
少女低头想了片刻,回答秦辞。
【有另一批人。】
而后又很快将写字板翻转,在后面加了一句。
【但是最后,除了几个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见了。】
“几个人?是哪几个人?”
少女摇了摇头。
【我不能告诉你。】
秦辞看一眼程温,男人接替他继续向少女问话。
而秦辞则站起身,在房间里四处转悠,东张西望。
“你一开始说没有我们要找的画。”程温随口挑了个问题询问,“你怎么知道?”
【就是没有。】
这一次画板翻转的速度很快,上面的字迹图快,有些潦草,孩子气一样的回答。
程温指了指门口,“外头的隔壁,里面那么多画,你都见过,都帮我们找了?”
面对这个问题,少女的神色显得犹疑。
她纠结地在写字板上写了又擦,擦了又写。
低头时,斜刘海垂落,顽强地遮住一只眼睛。
最终呈现在程温面前的是四个字。
【那不是画。】
“不是画,是什么?”余光看到秦辞似乎找到了什么东西,程温用离奇的说辞引诱少女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人皮?骨灰?或者某种邪恶的祭祀用品?”
这话似乎戳到了少女痛处。
她瞪大了眼,上齿咬着下唇,倔强地看着程温,不写字。
“……我瞎说的,别当真。”程温别扭地哄着小姑娘,“有什么能告诉我们的,你想说几句说几句吧。不难为你。”
少女低头,这一次在写字板上涂写的时间较长。
在她写完翻转给程温看之前,秦辞忽然三两步跨过来,牵住了程温的手。
动作里的警惕,惊疑悉数通过手上的握力传达给程温。
程温转头,见青年双眸微眯,紧紧盯着书桌前的少女。
似乎察觉到秦辞视线,少女动作一顿,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二人。
秦辞在她抬头时,又恢复如沐春风的笑。
“可以借一下纸笔给哥哥吗?”
少女愣了愣,点点头,撕下空白的一页,并将铅笔递给了秦辞。
秦辞将白纸折合成巴掌大小,用手掌挡着写写画画,避开少女的视线,笔触皆在程温眼下。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咒印的形状。
程温压下心惊,见青年继续涂抹,在咒印的外围,画了一只眼睛。
少女被刘海遮住的眼睛。
眼睛里,藏着打破幻境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