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二夜(上)
桑页桑页2021-06-04 23:253,243

  葛李二人似乎也一直在淡化新人的痕迹。

  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直到赶在日落的前脚回村,秦辞都在想这个问题。

  夜里的天气有些凉,程温回到卧室,拿过秦辞的外套替他披上,动作轻车熟路,令他自己都略微怔忪。

  似乎在很久以前,他们就是这般相处。

  现今的习惯自然,不过是对以往数次演练的熟络。

  压下理智中负隅顽抗,叫嚣着异常的部分神经,程温坐到秦辞对面,指节轻轻在桌面叩响。

  “咚咚”两声让秦辞思绪回笼,他撑着头看程温,眨了眨宝石一般富有魅力的眼睛。

  “在模拟点饭用的餐铃?饿了?”

  被专注地看着,目光中的温柔令程温不自觉红了脸。

  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他低着头轻咳一声,声音也随着心湖波动放轻放缓,“也没有那么饿。”

  像是时间都要慢下来几拍。

  秦辞看着他笑。想起了一句诗。

  “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再怎样可怖的危机,似乎只要将门关上,两个人静静待着,便会被隔绝在这间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屋外。

  抓起身上的外套穿起,刚塞入一只袖子,秦辞目光流连在程温露出的小臂,“你不冷?不用换衣服?”

  又是一声轻咳,程温视线停留在桌上,不看秦辞眼睛,“一点。穿了热。”

  是这个理。

  穿上外套的秦辞,不伦不类不说,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显得有些沉闷。

  但程温给他披上的,热死也要穿着。

  秦辞没有拢拉链,彻底敞开,连衣领部分也褪到肩部。

  走到橱柜前打开看了看,菜肉已经被更换成新鲜,品种和午时不一样,或许每一餐都会变化。

  他抓起两个鸡蛋,另一只手提着辣椒的蒂,有意逗他,“辣椒炒蛋?”

  程温眼神便透着股孩子气般的倔强,没应声,也没拒绝。

  似乎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

  秦辞笑了笑,将辣椒更替为另外两个鸡蛋。

  四个鸡蛋一手两个,在身前晃了晃,“蛋炒蛋,这样行了吧?”

  程温别开头,轻轻应了声。

  又拿了肉食,剁碎,在肉里面卧了两个酱油蛋,放进锅里蒸。

  剩下两个做成煎蛋。

  至于蛋炒蛋,自然也是逗程温的玩笑话。

  米饭用另一个灶生火煮,程温帮忙看火。

  两个灶台,锅锅碗碗的数量挺多,算是艰苦环境中稍可安慰的方便。

  忙活了半天,端上桌的又是三菜一汤。煎蛋除外,算是另加的一道小菜。

  一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是满足。

  饭后,程温自发收拾碗筷。

  灶台上用余温加热的半锅水已经温热,程温将碗筷浸入其中,熟练得洗刷。

  “用不用帮忙?”秦辞走到男人身旁问道。

  “不用。”手上动作不停,程温认真地洗去碗内油渍,身旁的人影光是站在那,存在感就被无限放大。

  他现在其实是在很努力地将心神从青年身上移开。

  “做饭上面,我帮不到你什么。”就连看个火,也不清楚什么火候好,锅底煮出了一层锅巴。

  好在没烧焦的部分,还是够两个人吃饱的。

  洗完碗,时候尚早。

  程温又坐到那张垫了腿脚的饭桌前,秦辞跟着坐在他对面。

  视线盯着桌面,程温忽然说道:“好像还有点油渍。”

  站起身便要去拿抹布。

  秦辞失笑,唤住他,“擦三遍了。你有洁癖?要不我来擦?”

  程温悻悻坐下,手撑着腿端坐,目光深沉地盯着桌子看。

  不用他摘下口罩,秦辞也能看出他的窘态。

  可是现在离睡觉尚早,只是面对面相坐而已,不至于吧?

  秦辞试探着问,“要不来聊聊异界相关?”

  啊,对,虽然危机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程度,但还是值得商榷探讨的。

  手从腿上挪开,摆在桌上,从程温不自觉的被审犯人一般的姿势,变成咨询医生一样的神态。

  “你有什么问题吗?”程温说。

  ……你好?秦辞在心里为程温的行为,补上符合他“职业”的敬词。

  还是觉得很好笑。

  这个表面冰冷的男人,在自己身边时常会有这种不外显的憨态可掬。

  只有接触了解,才会明白他的可爱。

  秦辞表情越加柔和,注视着程温的目光,像在看一只站岗哨守的德牧。

  手虽然没有伸出去,眼神却已沿着他柔软的毛发抚过千遍万遍。

  “那个新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回村途中他不发一言,而且葛李二人也没有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眷恋地收回目光,秦辞眸中思索,凝神商议疑点。

  “还有他们两个说的尸体。”

  “为什么不能明说究竟是谁?其中又存在什么样的禁忌吗?”

  正要说话,程温的眼神忽地一凛,目光看向门口。

  几秒钟后,敲门声咚咚响起。

  时间分明尚未至午夜,怎也会有敲门声?

  秦辞紧张地看向发出声响的木门,站起了身。

  “小哥哥们,在里面吗?”

  外面的人又敲了敲,“打扰啦,我是鸳鸳呀!”

  声音极具特色,不会有错,只是人……

  未等秦辞想出法子,程温已经上前去开门,拨开插销。

  甫一打开,一个抹茶色的身影迎面扑来。

  “小哥哥!鸳鸳好想你们!”

  程温迅速闪身,顺手将门带上。

  白鸢扑了个空,两手捧着脸颊,不再看程温,盯着站在桌前的秦辞发出甜笑,“啊,这是什么样的人间天堂!”

  “有事说事。”音色偏冷,程温走回桌前,同秦辞站处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白鸢恨不得长在秦辞身上的视线。

  “程哥哥好凶哦!”白鸢不把自己当外人地端了条凳子坐在桌旁。

  一手撑在看上去油油腻腻的桌上托腮,一手轻飘飘地上下摆了摆,“别生气嘛!我也没有非抱你不可啦!”

  毫不注重爱惜身上精致的洛丽塔裙。

  见没有危险,秦辞坐下,心中暗暗揣摩。

  也是奇了,以她这样的生活方式,在异界呆了两天,袖口和裙面竟然丝毫不见脏污。

  程温当然知道,她只是象征性地扑来,所以才能在他躲开后及时刹车,没有因惯性作用摔在地上。

  他只是不喜欢她落在秦辞身上的目光。

  见程温神情非但没有缓和,还有愈渐疏离的趋势,似乎下一秒就要动手赶人,白鸢忙道:“好好好,不开玩笑了。”

  不甘心地娇嗔一句,“再怎么样咱俩以前也有交情嘛,凶巴巴!”

  下一秒便换了正色,一语中的地坦言,“那我就直说了。袁霖有问题,我今晚得跟你们一块睡。”

  她说着,目光在程温和秦辞身上游梭,“我们换个屋子,把袁霖搬过来,你们去我那边。都是男的,你们两个睡一张床,没什么关系吧?”

  两句话衔接密集,不会让人心生误会。

  秦辞和程温的眼神便开始飘忽。

  白鸢越过两人看到床上交叠的衣服,也学他们的样子神情飘忽,打趣道:“啊,看来我多此一言,唐突了唐突了。”

  秦辞先于程温从尴尬中脱离出来,抓住白鸢话里的要点,“是什么样的问题?”

  “你今早已经打过招呼,现在莫非事情又生变?”

  “那到不是。”

  不确定袁霖昨夜做的梦,和他今早的反常行为有无关联,也不确定是否每个睡着的人都会做梦,白鸢便没有同他们详细说明。

  解释起来太长,再者看这两个人眼神飘忽的样子,还指不定昨晚睡没睡着呢。干脆等自己查出结果了再告诉他们。

  “只是觉得和你们抱团,比跟身上有诡的人待在一个屋子安全一些。”

  “虽说不吝啬善意,昨儿个我也是自愿替大家看住他的。”

  “按理送佛送到西,不该半途而废。”

  “但这次着实有些凶险,说实话,这夜要是我还跟他待一起,恐怕得折。”

  说着,白鸢打了个哈欠。她的作息生物钟很是养生,不过八九点的光景,身体已经叫嚣着睡意。

  “合作吧,小哥哥们。详情我明儿个醒来再同你们解释。”

  “对了,我之前试过,每间房子的单向隔音效果绝佳。屋外的响动能清晰传进屋里,屋内的交谈声,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见。”

  表达出诚意,白鸢等待秦辞程温两人的答复。

  见二人脸上表情犹豫,白鸢又面色认真地补充一点,“我夜里睡得很沉的,不会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一句话激起几声咳嗽。

  秦辞头别在一旁笑,程温看白鸢的眼神暗含控诉,口罩下的唇线,冷淡地抿成一条。

  “啊?为什么这么看着我?”白鸢状似不解地眨了眨眼,“难道你们睡得晚,不会讨论一些任务细节吗?”

  “当然不会。”秦辞接过白鸢刻意误导的骚话,模仿她的样子眨眨眼,“这怎么能叫讨论呢,这得叫深、入、交、流。”

  去白鸢屋子里搬人时,袁霖睡得很沉。

  白鸢打了个哈欠解释,“给他喂了点药。”

  程温便直接将人抗在肩头,抗米一般地挪到他们的屋子。

  事情处理妥帖后,程温和秦辞来到新房子。

  白鸢已经进了卧室睡觉,卧室门关紧。

  屋内的木门皆有铁锁,不像他们那间房子一般地破败,只有截粗木头充作插销。

  秦辞跟在程温的后头走进他们的新卧室。

  被傉枕套都已换新,这张木床上不再是光秃秃的木板,垫了好些稻草,厚厚一层,铺上不知白鸢从哪拿来的垫被后,坐下十分柔软。

  就像是经过努力,生活越来越好,换上了大房子一般。

  秦辞眼中闪烁着微光,看了看房间四周,最终目光落到程温身上。

  拍了拍自己身后的位置,无视程温眉眼间的窘色,秦辞轻笑,“不过来睡吗?说好的,今晚我来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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