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村子移动的缘故,原本位于村子后头的密林,转而落到了村子前面。
而水方村的聚居地,也由原先的半山腰挪到了另一座山的腹地。
秦辞与白鸢前行的目的地,正是那片生长着野生花圈和怪脸树的密林。
夜晚的环境,以及当空的红月加重渲染了气氛的诡谲。
路旁野草因风摆动的窸窣,都能引来两个人的视线。
在这种令人精神绷紧的环境下,白鸢缓缓诉说着与程温相识的那次任务,发生的诡异莫测。
秦辞的心神,一半听白鸢说话,一半看向前方远处重重叠叠的树影。
哪怕离得很远,也能感受到鬼形怪状,在漆黑环境下带给人的压力。
知道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白鸢说得简短。只挑了秦辞可能产生兴趣的,与程温相关的事情说明。
关于那次任务详细的来龙去脉,他们一行人怎样破解谜题,度过难关,选择了省略不谈。
常和人打交道的秦辞,懂得为人处世的技巧。
即便听白鸢讲述故事不是最终目的,只是为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打断白鸢的联想。
秦辞时不时的回复与捧场,也没有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就是这样了……”说完了她与程温的故事,白鸢看向秦辞,“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还是说到了目的地,你觉得以鸢姐的智慧,能够完美地配合你的行动?”
秦辞低声笑了笑,还不忘开玩笑恭维道:“当然有需要让你知道的事情。鸢姐虽足智多谋,但我也不能厚脸皮地让鸢姐把时间浪费在猜我心思上。”
“我们前行的目的地,看这方向,想必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
“我的想法是,进去密林的正中央,看看那棵位于中心处的大树,藏了什么秘密。”
他转头看白鸢一眼,“你们当时进去,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我们发现的,应该和你们发现的差不多。”白鸢眯着眼,望了望前方远处的密林,“那些树歪七八扭,越靠近中心处越古怪。”
她神情严肃,想起当时发现依旧暗暗心惊不已,“逆着光虚眼去看,有一个巨硕的人头。”
“像被榨干一样,双颊凹陷,眼球暴突,形容可怖。”
“你要趁夜进去查看?”白鸢转过头,有些疑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是啊。”秦辞轻声说,“也是遵从平常神鬼怪志里的描述,夜里阴气更重,我才选择的这一时机。”
“铁揪,斧子我都放在了个人空间,工具准备齐全,就等到地方挖开,或者劈开看看。”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棵树底下可能有一些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东西,是村子另类崇拜的源头。”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白鸢问,“夜里阴气重,自然也更危险。”
“虽然你比娱乐圈的小鲜肉更小鲜肉,但也不必将自己真的当成小鲜肉送去给鬼怪加餐吧?”
听了白鸢的调侃,秦辞微微一笑,“没关系的,总要赌一把。更何况,我身上还有底牌。”
“至于目的,自然是为了阻止村子里发生更大的灾难。”
“两股力量的碰撞争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到时候只怕玩家们无人能幸免于难。”
“对了,有个问题想问你。”
“祠堂里的那个怪树石像,在你身上吗?”
白鸢一怔,有些莫名其妙,“我拿那东西干嘛?你们当时过去没看见石像?那岂不是连密道都没法打开?”
从神情来看,没有说谎。
秦辞见此,心里有了底数。
白鸢应该是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沦落为怪树的傀儡,一部分用表层白鸢自己的意识作为遮掩,避免让其他玩家瞧出异常。
毕竟,土堆里的尸体,秦辞已经从葛李二人口中得到证实,确实是这位穿着洛丽塔的姑娘。
或许也是因此,她的身体并不是和秦辞一样,真正的血肉之躯,所以才能无所顾忌地在脏兮兮的房屋内大咧咧地蹭抹后,依然保持着衣服的光鲜亮丽。
这一细节,大概就是异界给予玩家们的提示。
而且,她转让给秦辞道具的行径太过干脆。
短短一分钟,三言两语的说服,竟然就轻易将道具转交。
除了向NPC索取时,可以随便编个理由糊弄外,秦辞还没见过哪个玩家这么好说话。
再者说,秦辞本就是随口提了一种致人昏睡的道具,没想到她真的能够拿出来。
想必,削弱玩家抱团意识,是她背后操纵者乐见其成的事情。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怪树林的边缘。
越往中心处靠近,温度越低。
秦辞庆幸自己先见之明,提早换上了现实世界里的秋装。
两件长袖的御寒能力,自然好过程温找给他的短袖夏衫。
鬼气森森的环境,心理压力骤然增高。
秦辞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异动,连带着警惕身旁之人。
白鸢的神情远不比秦辞郑重,那张精致可人的脸蛋上,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困惑。
这片密林像是完全没有带给白鸢压力,她步伐动作都和平常一样轻松自然,甚至带了几分如鱼得水般的从容。
粗壮的古树,庞阔的花圈。
秦辞在最中心的老树旁游走一圈,发现花都不同程度地枯萎,不比之前初见时开得艳丽,纷纷耷拉着脑袋,像被什么东西汲取了生机。
他从个人空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扔下一把铁揪给白鸢,“帮个忙,先把这树周围的花通通清理一遍。”
白鸢回过神,点了点头。
接过秦辞的铁揪,将花茎通通铲断,动作轻松,看上去毫不费力。
剃除老树周旁丛生的野花后,粗大的根系,暴露在两人面前。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白鸢看着秦辞,眼神在黑暗中像蒙了层雾。
秦辞在根系间翻找,不一会儿便发现了一只略有奇特的树纹眼睛。
瞳孔内像是天然生长着一抹血红,显得极为突兀。
“接下来,”秦辞把了把手上的铁揪,试着戳了戳树纹底下的泥土,淡声回应白鸢,“自然是朝这开挖。”
忽然,身后一阵风动。
秦辞早留了个心眼,侧身一闪躲过,并用铁揪纠缠住白鸢手中的工具。
好在他向武术指导学习动作的时候,足够勤奋刻苦,领会了不少招式。
当下利用揪头和揪把形成的夹角,成功锁住了白鸢的铁揪,使她难以收回。
“不装了?”秦辞看着面前的少女问。
此时的白鸢,形容大变。
脸部盘踞着树纹,眼睛全白,冷漠地注视着秦辞,用力往回扯铁揪,不说话。
就连她身上的洛丽塔裙,也变成了枝叶撑起的蓬松。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向你挑战的。”秦辞一脚后踏,踩在悄无声息漫过来,企图偷袭他的枝桠上,“不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谈,如何?”
“想必有一个在叛逆期的女儿,令你相当苦恼吧?”
“白鸢”用力的动作一顿,松开了铁揪。
没有眼珠的瞳仁,却能让秦辞感受到她目光,精准地放在了自己身上。
“你想说什么?”
和祠堂人头一样苍老又沙哑的女声,语气中带着冷笑,“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吧?”
“只要能将你吸收吃掉,再用你的形状去骗来其他人,我一样能得到与她对抗的力量。”
“难不成你以为,还会有谁来救你吗?”
“白鸢”桀桀笑着,肆无忌惮地说道:“如果你指望着之前和你一起的队友赶过来,那可就要希望落空了。”
“我给你的那个宝贝,可是能让人一直睡下去,永远不醒哦!”
秦辞神色染上冷意,毫不客气地回她,“那可真是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从孩子的角度来看,擅自唠叨说一大堆话的家长,的确是令人不喜呢。”
这句话戳到了她痛脚,“白鸢”呼吼道:“你懂什么!”
“我做的这一切,牺牲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她!”
七八根树枝从四面八方涌来,全方位地封住了秦辞的退路。
柔韧的枝条,极快的速度,狠绝的力道,毫无疑问一旦抽到人身上,必然会是皮开肉绽的局面。
见此,秦辞冷静地站在原地,拿出断裂的瓷娃娃与她对峙,“这个,你还记得吗?”
即将打到秦辞身上的枝条猛然停滞。
手上的力道收紧,秦辞食指和大拇指掐着瓷娃娃讨喜的脑袋,冷冷地威胁她,“这是你女儿留下的唯一念想了吧?”
“你不惜将她的骨灰封入其中,想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譬如,因为某种奇特的风俗,村子里献祭的女儿,生前的一切物品,通通都要烧毁。”
“你也不想睹物思人的东西,碎在我手上吧?”
“你敢!”“白鸢”厉声道,“你要是再敢损毁它一下,你的搭档便真的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别拿他来威胁我!”秦辞眼中不悦渐浓,带上一丝狠色,“你也配?”
他气势更凶,压过“白鸢”一头,倒令她拿不准秦辞的想法,不敢轻举妄动。
“我说了,来这里只是想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交谈。”秦辞盯着咬牙切齿的“白鸢”,低沉着说,“现在,你冷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