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如银针般坠入京城砚池湖,慕容云海立在烟雨阁顶楼的飞檐下,青铜面具上凝着水珠,映得檐角铁马的影子在青砖上明明灭灭。案头的紫檀木匣敞着,里面铺着猩红丝绒,托着一枚雕刻着并蒂红蓝花的玉牌——此刻玉牌正中央的红点如血,正是启动紧急预案的信号。
"阁主,江南据点飞鸽传书。"影卫青鸾单膝跪地,呈上的信笺还带着鸽羽的温热。慕容云海展开细看,素白宣纸上用特殊药水写着密文:"太子党于扬州漕运码头私囤兵器,箱面刻'云锦缎庄'暗记。"他指尖轻叩窗棂,檐角铜铃应声而响,惊起一对衔泥的燕子。
"传我令,"他声音低沉如古玉相击,"启动'红蓝花'预案。着江南分舵以采买花露为名,查清兵器数目;塞北据点监视太子党与匈奴使节的密会;京城本部则重点盯防大理寺卿周显——此人三日前曾夜访太子府。"青鸾领命欲退,却听他补充道:"通知水粉斋,近日或有太子党眼线借买胭脂探查,让雪坊主小心。"
雨势渐大时,雪嫣红正在水粉斋后院蒸馏新收的玫瑰。铜釜上的蒸汽氤氲,将她额前碎发濡湿成绺。春桃捧着封信笺快步走来,信封上印着极小的红蓝花暗纹:"坊主,这是今早从胭脂盒底发现的。"雪嫣红解下腰间沾着花汁的帕子,展开信笺见是慕容云海的笔迹,寥寥数字却让她指尖微颤:"周显夜访太子府,留意其夫人妆容。"
"周夫人最爱用'晓霞妆',"她沉吟着将信笺凑到烛火上烧掉,灰烬飘入盛花露的瓷盆,"去取那盒掺了荧光粉的'石榴娇',明日周夫人定会来买。"秋菊闻言睁大眼:"坊主是要......"雪嫣红将蒸馏好的玫瑰露倒入琉璃瓶,瓶身映出她眼底的冷光:"烟雨阁要查周显的罪证,我们便帮他们在胭脂里埋个'记号'。"
与此同时,江南扬州的云锦缎庄后院,烟雨阁暗桩阿锦正假扮成挑夫,将一担担"绸缎"搬进仓库。他袖口藏着的鱼肠刃在阴影里泛着寒芒,耳尖捕捉着管事的低语:"这批'货'明晚走漕运,告诉上面,太子殿下要的'锦缎'都备齐了。"阿锦弯腰搬箱时,指甲在木箱底部刻下三道斜痕——这是红蓝花预案里"兵器已现,数量庞大"的暗号。
塞北的风沙卷着细雪扑在烽火台的砖墙上,烟雨阁哨探阿古丽裹紧狐裘,望着远处匈奴使节的帐篷。她发髻里插着支镶红宝石的银簪,簪头正是朵微缩的红蓝花。三更时分,三骑快马驰入帐篷,为首之人掀开帷帽,竟是大理寺卿周显。阿古丽摸出藏在靴底的蜂蜡,将所见所闻用特制针笔写在蜡丸里,交给早已等候在官道旁的信鸽。
京城的雨连下三日,水粉斋的门槛被踏破数次。周夫人果然在第四日辰时到访,身上穿着簇新的藕荷色绣裙,额间"晓霞妆"的胭脂浓得异乎寻常。雪嫣红亲自为她上妆,指尖蘸着"石榴娇"时,故意多取了些:"夫人今日气色真好,这'石榴娇'最衬您的肤色。"周夫人对着铜镜左右顾盼,并未察觉胭脂里混入的微量荧光粉。
待她离去,雪嫣红立刻关了店门,在妆奁纸上洒下特殊药水。方才为周夫人上妆时蹭到纸上的胭脂痕迹,此刻正发出幽幽蓝光——这是烟雨阁特制的荧光粉,唯有在特定药水中才会显色,且能维持三日不退。"秋菊,备马,"她将纸样卷成细卷,"去给荣国公夫人送新制的'百花香脂'。"
荣国公府的听雨轩内,老夫人正对着账本蹙眉。见雪嫣红来访,立刻屏退左右:"姑娘可是有了周显的消息?"雪嫣红将发光的纸样铺在桌上:"周夫人今日用了含荧光粉的胭脂,按路径推算,今夜她必会随周显去太子府。届时烟雨阁影卫只需在暗处观察,便能知道哪些人沾染了这荧光。"
荣国公夫人抚掌称善:"好个妙计!当年老身随先帝南巡,也曾见过类似的'标记术',不想姑娘竟能改良用在胭脂上。"正说间,窗外传来极轻的叩窗声。雪嫣红推开窗,青鸾如片落叶般飘入,手中托着个木盘,盘内放着各地汇总的密信。
"江南据点查清,太子党私囤兵器三千件,藏于云锦缎庄地窖;塞北传回消息,周显与匈奴使节密会,商议借兵事宜;京城本部亦探得,太子党已买通大理寺左右少卿,欲构陷二皇子。"青鸾语速极快,每说一条,荣国公夫人的脸色便沉一分。
雪嫣红看着木盘里的密信,忽然想起慕容云海曾说"情报如胭脂,需层层筛选方能得真容"。她取过一支狼毫,在空白信笺上写下几行字:"周显夫人胭脂含荧光,今夜太子府必有集会。可于府墙外设荧光粉捕网,凡沾染者皆为同党。"青鸾接过信笺,指尖在纸背某处轻按三下——这是确认收到并执行的暗号。
是夜三更,太子府的后花园果然灯火通明。周显夫妇与十余名官员围坐在水榭中,桌上摆着的正是从江南运来的"云锦缎"样品。周显端起酒杯,声音压得极低:"待匈奴骑兵南下,我等便以清君侧为名......"话未说完,水榭四周突然亮起数十盏灯笼,影卫如鬼魅般现身,手中网兜泛着幽幽蓝光。
"什么人?!"太子党的护卫拔剑上前,却见网兜触及之处,官员们衣袍上顿时显出蓝莹莹的痕迹——正是周夫人脸上沾染的荧光粉!周显见状惊得打翻酒杯,酒液洒在衣襟上,竟也透出微光——原来他夫人为示亲昵,临走前在他领口也抹了些胭脂。
"拿下!"青鸾的声音划破夜空。影卫们配合默契,荧光网兜此起彼落,不过半盏茶功夫,参与密谋的官员便被一网打尽。周显被擒时,还在徒劳地擦拭领口的荧光,却不知那特殊的粉末一旦沾上,非经三日不得褪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慕容云海站在烟雨阁顶楼,看着青鸾呈上的花名册,上面列着今夜被捕的二十七名官员,个个都是太子党的核心成员。他取下青铜面具,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晨光中可见他眼底的血丝——这三日夜以继日的部署,终于有了成效。
"雪坊主那边如何?"他接过青鸾递来的热酒,喉结滚动着问。
"坊主已将周夫人常用的'晓霞妆'胭脂改良,新配方里加了能长效留色的紫草提取物,"青鸾嘴角含笑,"她说这叫'胭脂陷阱',比寻常密探更隐蔽,更有效。"
慕容云海闻言低笑出声,胸腔震动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窗外,水粉斋的灯笼刚被卸下,雪嫣红正站在廊下晾晒新采的红蓝花,花瓣上的露珠在朝阳下闪烁,像极了烟雨阁遍布天下的眼线。他知道,这场红蓝花令的反击只是开始,太子党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只要有水粉斋的"胭脂妙计"和烟雨阁的"情报天网",他便有信心护这京城安稳,护她一世周全。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水粉斋新制的"红蓝花胭脂"上时,雪嫣红拿起一枚花瓣轻嗅,忽然听见隔壁绸缎庄传来王掌柜的笑声:"都说春雨贵如油,依我看,还是雪坊主的胭脂更金贵,这不,还能当捕快使呢!"她闻言莞尔,指尖的红蓝花瓣落下,恰好盖住了妆奁纸上未干的密信痕迹——那是慕容云海刚送来的谢礼,信末画着一朵并蒂花,旁边题着:"以花为令,共守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