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嫣红将最后一锭“点绛唇”胭脂嵌入雕花檀木匣，指尖残留的朱砂红如凝血。这新制的胭脂以西域丹砂混着犀角末，色泽浓烈如火焰，却暗含可致短暂麻痹的药性——专为试探“云公子”慕容云海所制。
“小姐，云公子到了。”小翠的声音从堂前飘来，带着几分紧张。
雪嫣红深吸口气，整理好月白襦裙，莲步轻移至前堂。只见慕容云海身着靛青锦袍，玉冠束发，腰间猫眼石玉佩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幽光。他正驻足在“点绛唇”的展架前，修长手指划过檀木匣上的缠枝莲纹。
“坊主又有新作？”他转身时唇角微扬，眼底却藏着审视的锋芒。
“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入不得公子法眼。”雪嫣红福礼，示意小翠奉茶，“听闻公子博闻广识，不知可识得这‘点绛唇’的来历？”她轻启檀口，故意将“来历”二字咬得极重——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意为“试探开始”。
慕容云海接过茶盏，热气氤氲间，他目光落在雪嫣红鬓边的白玉簪——正是他所赠的试毒珠簪。“此名出自‘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他漫不经心地答，却在“夫婿”二字上稍作停顿，暗示密语已接收。
雪嫣红心中一凛，指尖抚过“点绛唇”的匣面：“公子谬赞。这胭脂用的是前朝秘传丹方，需以丹砂、犀角与……”她忽然压低声音，“与西域冰蚕涎调和，上唇后能令唇色三日不褪。”
“哦？如此神奇？”慕容云海挑眉，眼中闪过兴味，“不知坊主可否为某试妆？”
空气瞬间凝固。雪嫣红早料到他会提出此要求，却仍心跳漏了一拍。“公子说笑了，小女岂敢……”
“坊主不必推辞。”慕容云海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绢，上面用朱砂画着半朵残莲——这是烟雨阁“事态紧急”的信号。“某近日要赴一场重要宴会，需以最特别的妆容示人。”
雪嫣红攥紧帕子，点头示意小翠取来妆奁。铜镜中，她望见慕容云海端坐如松，面具下的面容平静无波，却隐隐透着压迫感。她取来羊毫笔，蘸取“点绛唇”胭脂，指尖微微发颤。
“公子可知，”她打破沉默，“这胭脂虽美，却暗含三分毒性。”笔锋悬在他唇畔，“不过小女自有解法。”
慕容云海抬眸，四目相对间，他忽然轻笑：“坊主这是在威胁某？”话音未落，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恰到好处，既未挣脱，也未弄疼她，“还是说，坊主早已猜到某的身份？”
雪嫣红浑身僵硬，手中笔险些掉落。她终于明白，这场试探从一开始就被他看穿。“公子……”
“嘘——”慕容云海以指抵住她唇，胭脂在他指尖晕开一抹艳红，“先为某画好这‘点绛唇’，我们再慢慢聊。”
堂外蝉鸣刺耳，雪嫣红强作镇定，屏息为他勾勒唇形。丹砂的艳丽衬得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愈发夺目，竟无端生出几分妖冶。画毕，她迅速取出解药，却见慕容云海摇头：“不必。”
“公子！”雪嫣红急道，“这药性虽轻，却……”
“坊主可知，某为何选中你？”慕容云海起身，踱步至窗前，望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宣平坊水粉斋林立，唯你敢用西域冰蚕涎入药；京城贵女万千，唯你能一眼看穿‘云公子’的伪装。”他转身时，眼中笑意尽褪，“更重要的是，你有一颗不甘雌伏的心。”
雪嫣红握紧解药瓶，忽觉掌心沁出冷汗。她终于看清，眼前人何止是烟雨阁阁主、二皇子，更是将她步步引入局中的棋手。“所以公子接近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利用水粉斋收集情报？”
“起初是。”慕容云海走近，身上的松烟墨香混着胭脂甜腻，“但现在……”他指尖划过她耳畔，取下一缕青丝，“坊主可知，太子党已在暗中调查你？前日尚宫局采买，不过是引蛇出洞之计。”
“什么？”雪嫣红后退半步，却撞进妆台，“那你为何……”
“因为只有让他们以为你我勾结，才能更好地保护你。”慕容云海语气冰冷，却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回耳后，动作轻柔，“烟雨阁的眼线已查明，有人在散播‘水粉斋与前朝余孽有关’的谣言。”
雪嫣红浑身发冷。她不过是想凭借现代美妆知识立足京城，却不想卷入了皇子夺嫡的腥风血雨。“那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慕容云海沉默良久，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函，展开竟是太子党羽的名单。“因为某需要一个盟友。”他目光灼灼，“一个既能制出天下无双的胭脂，又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京城里站稳脚跟的盟友。”
窗外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压城。雪嫣红望着密函上的字迹，又望向慕容云海染着胭脂的唇，心中百感交集。她终于明白，从相遇那日起，她与他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
“若我拒绝呢？”她轻声问。
“你不会。”慕容云海轻笑，指尖蘸取案上的“点绛唇”，在她眉心点下一点朱砂，“因为你我本就是同路人——都在这乱世中，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雷声炸响，雨幕倾盆而下。雪嫣红望着铜镜中两人交叠的身影，他唇上的“点绛唇”艳若滴血，而她眉心的朱砂痣炽热如焰。这场以胭脂为饵的试探，最终揭开的不仅是皇子的真实意图，更是两颗在权谋漩涡中逐渐靠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