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壮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地勒紧小道士孱弱的身躯。
白净的面庞上挂着泪痕，他神情呆滞，任由旁人摆布，仿佛成了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
被押出房门前的那一刻，他脚步一顿，转过头，朝着柜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吊稍眼用力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走出去，终是什么也没说。
一群人哄哄闹闹地来，又哄哄闹闹地走。
屋子寂静下来，只剩下死透了的狐狸和奄奄一息的无南。
没人在意这只狐狸，或许大家都把它当做白霖的帮凶，因分赃不均被打成重伤。
静静地等了十分钟，一切彻底安静以后，我推开衣柜的门。
“莲生好像看到我们了。”我犹豫着，“白霖好像也看到了。”
夜擎碰碰我的脑袋，“无事，他们属于灵感强的那一类，能隐约察觉到柜子的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他们看不见的。”
我松了口气，无论谁看到我们，都不好弄。
白霖那个疯批看见我，一定会不死不休地追杀过来。
莲生看见我，我便不好解释，我为何藏在无南房间柜子里。
“莲生是无辜的。”我望着夜擎，双手捏成拳头，为那个心思单纯的小道士愤愤不平，“我们得救他出来。”
夜擎凝视着我，许久未言。
我对上他的双眼，不知为何，竟看出些审视打量的味道，叫人心里毛毛的。
他谑笑一声，“希望你见识过人心险恶之后，也能保持善良。”
他唇角的笑意中，盛满嘲讽，好像在嘲讽我过分善良，像个傻白甜。
我心中不平，紧紧捏着拳头，执拗地盯着他，“可我已经确定，莲生是被冤枉的！”
夜擎轻描淡写，“这世上被冤枉的人很多。”
我大声驳斥他，“可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莲生被冤枉！我本可以出面做人证救他，但我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出去，我很愧疚！”
夜擎幽幽盯着我，“所以，你认为，他被关押下去，你有一部分原因？”
“当然！”
“哦。”
夜擎冷淡地应了一声，手臂抬起，掌中黑雾弥漫，那早已没了生息的狐狸瞬间消失。
他抬脚往外走，“你自己去。”
我瞪着眼睛，见他的身影越走越远，不禁心中郁结。
但说到底，我也清楚，自个儿没资格强求夜擎和我去。
只是想起先前夜擎的百般爱护，再看他如今冷淡离去，难免叫我心中落差极大。
扒着墙角，我一点一点往外挪。
洒扫院落的小道士蹲在院子边，呆呆地望着门前清澈的小溪。
我一溜烟从他身后跑过去。
道观的游客比先前少了很多，大多数人都在往外面走，怨声载道。
似乎是在说什么，“今日道观有事”“暂不接客”之类。
金亭山实在太大，走着走着，周围环境陌生，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瞄上一个落单的小道士，偷偷摸摸跟上去，就在这时，有人碰了我肩膀一下，我抬头，眼睛微微睁大，惊喜不已，“大师兄！”
大师兄颔首，“走了。”
“咦？”我一低头，才注意到他手边牵着个小孩，小孩带着毛线帽子，帽子顶端还有一个圆圆的小绒球，很是可爱。
小孩很瘦，脸蛋黑黢黢的，看人的目光带着几分怯意。
大师兄驻足，无奈叹气，“我在路上捡的，就当积功德了。”
我点点头，“哦……你那事，做完了？”
“嗯。”
我犹豫片刻，没有跟上去。
没听见脚步声，大师兄回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我吞吞吐吐地说:“我……我还有些事……”
大师兄了然，“我在山下等你。”
穿过稀疏的游客，我赶紧跟上那个走远的小道士。
拐角过后，游客更少了些。
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白衣的男子，身形清瘦，手里拿着一柄折扇，头发高高束起。
他的五官并不出众，但那一身仙人般的气质，却令人忍不住频频回头。
可你若说他是仙人，他上扬的眼角处，又总藏着几分妩媚。
他与小道士擦脸而过，走到我身边时，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抬起头，只见他垂眸，对我微微一笑。
心尖划过一丝熟悉的感觉，我皱着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没去细想，赶紧跟上小道士。
小道士已经来到一处矮屋前，取出钥匙，开门。
就是这个时候！
我眼疾手快地冲上去，一记手刀狠狠劈下，小道士眼皮子一翻，沉沉地晕倒过去。
在他身上摸了一圈，搜出一串沉甸甸的钥匙。
我把小道士的身体拖进去，张望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小心地关上门。
穿过回廊，眼前出现一栋小茅屋。
我拿着钥匙，一个一个地试。
许是钥匙晃动的声音太大，里面出现了说话声，“是谁？”
我没说话，依旧闷头试钥匙。
找到了！
我眼睛一亮，转动锁匙，“啪嗒”一声打开。
拉开木门，里面的人一下子不适应外面的阳光，抬手遮挡住眼睛。
“莲生道长，我相信你是无辜的，我来带你出去。”
莲生蹙眉打量着我，片刻后，恍然大悟，“你是躲在小师叔屋里那个人！你有狐仙的力量，所以我们都没看见你。”
我没有否认。
莲生抿紧嘴唇，后退一步，神情很是抵触，“那你和那两只狐狸是什么关系？小师叔是不是你害的？”
我连忙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想起夜擎曾说过，那只白狐身上有很强的狐骚味，我打算以此狡辩。
“那只狐狸身上狐骚味很重，你可闻到我身上有过？我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的。”
莲生沉吟片刻，将信将疑地道:“也是。那只白狐身上尽是狐骚味，可见是功力低微，害人不浅的狐妖。你身上虽有狐狸的味道，却是好闻的，应当是正统的狐仙。”
我松了口气。
拽住莲生的手，我拖着他往外走，“既然你肯相信我了，那我们出去吧。”
“不可。”莲生却是摇头，“我若是走了，他们必会认为我心虚潜逃，我得留在这里，让他们还我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