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紧牙齿,努力令自己忽视地上那具尸体,猛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离去。
慕织兰:“你就这么走了?我还以为你要嚎啕大哭,然后给他收尸。”
我冷笑一声,“收什么尸?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秦夜和他原本的长相本就不一样,这具身体不可能是他的真身!”
慕织兰犹豫了一会儿,“那你,看见他死的时候,心里怎么想的?你是不是很伤心?”
我眯起眼睛,沉默片刻,“也还好吧,更多的其实是愤怒和不可思议,他就这样拿我当狗耍。”
慕织兰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在用这种方式和你道歉。”
“嗯?”
“他啊,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能有些不敢面对你吧,就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怎么?他敢做不敢当?”
“哎,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知道我曾经有多少次想要听见那个人的一句道歉,一声挽回,可我等了一辈子,等到死也没有等到。”
我加快脚步,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神情格外严峻,“我宁肯他什么都不做,至少不要这么假惺惺的,反而令我倒胃口。”
“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旅馆,拿东西,去瓶女旧址。”
倾盆大雨,没多一会儿,路上就见不到一个人影,我浑身都被淋湿,回到旅馆匆匆洗澡换衣服,然后去前台退房。
我这个样子,别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事,前台瞅着我,欲言又止,许是因为我脸色太臭,她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打车来到庄园附近,这座民国时期建成的庄园矗立在淋漓雨幕中,寒风呼啸,摇摇欲坠。
慕织兰犹犹豫豫地说:“你真的要进去?我现在连个身体都没有,夜擎不在你身边,没人能保护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捏成拳头,大跨步走进庭院。
推开木门的一刹那,我忽然愣住。
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客厅,她身穿旗袍,静静地凝视着墙上那副画。
听见开门的动静,她转过身,见到我,很是惊异,“唐沅姑娘。”
“钱姑娘……”我愣在门外,不知所措。
之所以趁着这个大雨天赶过来,便是想着,下这么大雨,钱露肯定不会来。
午夜阴气最浓,其次就是阴天,太阳天阴气几乎可以忽略。
上次我们来,便是太阳天,还是正午,就这样,钱露都差点死了,怎么暴雨天气她还敢来?
钱露八面玲珑,很快就反应过来,小拇指勾了勾耳边的碎发,笑意盈盈,“唐沅姑娘,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脑海中划过慕织兰之前警告的话语,我迟疑片刻,还是走了下去。
前脚刚跨过门槛,“砰”的一声巨响,狂风吹动大门,用力关紧。
我回头看了一眼,再看看钱露处变不惊的模样,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她一个普通人,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如此从容淡定?
钱露冲我招手,“唐沅姑娘,过来吧。”
她抬起头,继续凝望着墙上那副画像。
庄园的主人,也就是那位乱世中的将军,叫洛寅清,墙上那副画,是他的妻子钱雪茹。
而住在这座庄园的妾室,叫陈烟。
我走到钱露身边,她手指着画像上的人,眉眼含笑,“你看,我跟她长得像不像?”
我的心脏突突地跳,脸色发白,“……这画像上的人,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吧,哪有人说自己和死人像的。”
钱露眨眨眼睛,“她死了这么久,早就轮回转世过了,怕什么?”
我皱了皱眉,“你们做生意的,不是最忌讳这种事情了吗?”
钱露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手指轻轻捋着垂在身前的发丝,鸦青的睫毛轻颤,低垂下去,露出耳垂边一颗莹润的珍珠耳饰。
“我倒是不介意这些东西,相反,我一直都在努力探索这些,可能是因为上天眷顾吧,我从来没有出过事。”
她自信地抬起头,“我相信,这一次我也不会有事。”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视线再一次落在她的耳饰上。她哪里是上天眷顾没有出事?明明是因为浑身宝贝,才护住了她的性命。
先是玉镯子,然后是珍珠耳饰,天知道这样的宝贝,她家里还有多少。
“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钱露:“我祖父是一位军阀,他给我留下了巨额财产,我不需要做生意,我聘请了一位海归博士,专门料理我的资产,随便投点什么,都能赚回来。”
“军阀!” 听到这个字眼,我浑身一激灵,微微瞪圆了眼睛,看看钱露,又看看画像上的人。
先前没注意看,其实,钱露和这画像上的女子,的确很相似。
起码有三分相似,尤其是眉眼。
我心里浮现出一个荒诞的猜测,“你该不会……”
钱露好似看穿了我的想法,微微一笑,“你想的没有错,我是洛寅清和钱雪茹的孙女。”
她凝视着画像上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笑,诸多感慨,“世人只看见陈烟住进豪宅,却不知这其中的蹊跷。”
“我祖父这一生,只深爱过我祖母一人。可惜我祖母身子弱,尤其是产子之后,终日药罐子不离身。”
“所有人都说我祖父怕媳妇,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我祖母一个父母双亡的弱女子,我祖父却是军阀将军,他有什么好怕的?一切不过都是我祖父自愿的。”
“眼看着我祖母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祖父很着急,遍寻法子,最后,求到了一位东北的狐仙。”
“狐仙指点我祖父,使借命之法方可为我祖母续命,这人必须得和我祖母生辰八字一样。”
“祖父谢过狐仙以后,紧赶慢赶回到秦城,发动所有部下暗中寻找所有和祖母生辰八字一样的女子。”
“你猜,最后怎么着?”
钱露轻佻一笑,仿佛她真的见到了当年的场景。
“最后啊,当然找到了,就是这个陈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