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退，你想害死她么？”清冽的男声伴随着一阵清风拂来，下一刻，白霖的肩上多了一只手，硬生生把他给按了回去。
白霖的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方才舒展开。在他身后，夜擎一袭黑袍，翩然而立。
“你……”白霖眯了眯眼睛，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和夜擎拉开距离。
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看向夜擎的眼睛里，充满陌生与警惕。
不光是他，就连我，也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极其陌生，陌生得、根本不像是他。
眉眼是夜擎，脸部轮廓是夜擎，身子是夜擎，可是，他站在那里就不像是夜擎，究其原因，还是他通身的气质变了。
缥缈、淡然、视万物为蝼蚁的气质，这种气质，来源于绝对的强大，强大到天地之间唯我独尊，万事万物都无法撼动他的存在。
夜擎是强大的，也是骄傲的、冷漠的，但他绝不会如此傲慢，因为他深知自己没有这样的实力。
“宸御！”下一刻，少女从珠子里钻出来，欣喜地叫了一声，淡蓝色的身形钻出笼子，身体渐渐有了实质的形状，雪白的足尖轻点彼岸花，红裙往后翻飞。
夜擎的视线从她身上越过，落在我身上，停顿半晌后，不着痕迹地挪开。
夜擎微微后退一步，“抱歉，我不是父神。”
“你怎么可能不是他？倘若你不是他，你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少女在夜擎面前停下，一脸委屈。
“龙族的藏宝阁里保留着父神的一丝精魄，我在来之前，拜托龙族的大公主将那精魄赠与我了，如今我体内有了父神的记忆，我还不是很适应，所以无法收敛他的气息，但我，确实不是他。”夜擎神色淡漠地盯着少女的眼睛，“也绝对不可能变成他。”
“你！”少女的瞳孔骤然缩紧，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色煞白，愣愣地往后退，“你居然……斩断了你身上的情丝？”
少女的眼睛里落下一行清泪，楚楚可怜，“……你就这么不想再见到我？”
“与我而言，公主，你只是个陌生人，而我的妻子，被你关进了笼子里。”夜擎淡淡说道。
“陌生人？”少女被这三个字刺痛，清丽的面庞有一瞬间的扭曲，脸上沾满泪痕，手指死死捏成拳头，终于，她控制不住心中疯狂生长的情绪，声嘶力竭地大吼:“宸御！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难道你都忘了吗！”
夜擎面色平静地看着她，无动于衷，“公主，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是你要找的宸御，我叫夜擎。即使我从那一丝精魄之中得到了父神所有的记忆，但我仍旧不是他。”
“怎么可能不是！你本就是宸御体内的一滴灵血所化，我把你放进凡尘中，就是为了让你能和从前的我相遇，弥补那一段遗憾！现在你全都想起来了，你怎么不是宸御？！”少女崩溃大喊。
夜擎皱了皱眉，神色依旧淡漠:“可是那一段记忆与我而言就如同走马观花一般，那是宸御的一生，并不是我的一生。我自幼在大石村长大，我从小经历的，和宸御全然不同，我有自己的亲人，还有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是宸御？”
“可她也是我啊！”少女猛然回头，手指着我，目眦欲裂，“她同样是我用灵血所化，你们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是我一手制造出来的！你爱上的那个人，你嘴里的妻子，是我！是我啊！”
少女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中我，我呆呆地后退，双腿一软，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窈女操控的木偶，没有窈女就没有我，但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自己的存在，更不会认为我和窈女是同一个人。
如夜擎所言，我从小经历的，和窈女完全不同，我有自己的亲人朋友，我有自己的三观认识，为什么说我是窈女？
我有很清楚的意识，我就是我，我是唐沅。
本来还有些为夜擎和窈女之间的牵扯吃醋，此时此刻，我彻底明白了所有一切。
我和夜擎的命运何其相似，现在我心中想的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他想的？
甚至于，他比我更加不会承认他是宸御。
他辛辛苦苦修行上千年，被誉为神下第一人，现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冲破那一层门槛，登临神界，结果有一个人突然冒出来告诉他，他是父神的化身，他能有如此天赋都是父神的缘故，这相当于否定了他所有的一切。
天赋是真，可他日复一日的修行和努力难道就不是真的吗？难道在那些日子里，夜以继日地修炼的人是宸御不成？
夜擎只会比我更加抵触窈女。
“哎。”激烈的对峙之中，我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嘴，夜擎和少女同时朝我看过来，我不自在地咳嗽两声，看向少女，“那个，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可是刚才听你说话，你好像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少女神情郁结，眼眸冷冰冰的扫了我一眼，她好像并不愿意看见我，脸上尽是不耐烦之色，“我和窈女本就是一体，当年她把她的记忆分离出来，也是经过我同意了的，有什么问题？”
“你不过，就是我捏造出来的一个人偶而已，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我撇了撇嘴角，识趣地闭上嘴，不讨人嫌。
“她是人偶没错，你是什么啊？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就是窈女吧，说白了，你不过只是一段过去的记忆，是她神性中不需要的人性部分。”白霖懒懒散散地开口，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既然是不需要的，我们一般就称之为，鸡肋、或者，垃圾。”
少女愤怒地睁大眼睛，“你胆敢！” 她伸出手，朵朵彼岸花在指尖浮现，猛地朝白霖飞过去！
白霖伸手虚虚一挡，彼岸花瞬间化作虚无湮灭，他勾起唇角，展开折扇，“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