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刚好戳中女子的心事，女子眉眼间含着一股浓浓的忧伤，低垂着头，“我心有不甘，想要报复仇人，便没去转世投胎，谁知就此错过了转世的机会。”
“我几次徘徊在仇人窗外，却没有勇气杀人，我太胆小了！”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我手足无措，虽然人不是我惹哭的，但看着她在我面前哭得眼睛红肿，我心中总不是滋味。
我生硬地转移话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子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细声细气说:“我在家中排行老五，你叫我五娘就好。”
我点点头，“我叫风萝。”
五娘弯腰行礼，“风姑娘，抱歉，我躲在假山下面哭，是不是吓着你了？”
我的嘴角扯了扯，心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五娘赶紧又说:“我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夜黑风高，我一个人在这里票房，心中戚戚，想起自己可怜的身世，一时没忍住。”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来了，哽咽不止。
我忍不住问:“你生前到底有多苦大仇深？”
五娘抽噎道:“我刚出生，我爹娘就死了！我五个哥哥姐姐把我养大，但是，他们谁也不喜欢我，我今天在这家吃饭，明天在那家吃饭，好不容易长大，结果有一天，我走在路上，被人一根棍子打晕，醒来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这里有吃的有喝的，最开始我还挺高兴的，后来我才发现，和我住一个院子里的那些姐妹，根本不是人！她们早就死了！只是她们的残魂怨念还在这里徘徊！”
“我很害怕，不过好在，我见到了族长，他记住了我的名字，我以为，这是我命运改变的开始，我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素衣夫人拉拢我，给我吃的穿的喝的，我很感激她，以为她是个好人，她让我帮她害沧月夫人，我同意了，结果，我被沧月夫人一剑刺死……”
五娘满面泪痕地望着我，单手捂住胸口，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就是这里，沧月夫人一剑刺过来，好多血往外流，于是，我就死了。”
听完五娘的讲述，我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她不敢复仇，沧月那样厉害的人，谁敢找她麻烦？
也难怪她不甘心就这样轮回转世，五娘就是一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小姑娘，被秦素衣当枪使，稀里糊涂就死了。
她恨吗？当然恨，可是，她应该恨谁？
恨秦素衣利用她？还是恨沧月杀了她？
好像谁都不应该恨，最应该恨的，是自己蠢。
这也正是五娘没法向沧月下死手的原因。
最令人感到悲哀的是，像五娘这样傻傻死去的姑娘，在这座院子里，还有很多。
我不禁悲从中来，上前一步，压低了嗓音，“你最应该恨的，是夜擎才对吧，如果不是她，你们怎么会被抓到这种地方来？”
五娘神情茫然，“夜擎？族长的名字么？”
我一顿，“……你连族长的名字都不知道？”
五娘摇摇头，我皱了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是被夜擎看上过么？应该和他有过一晚吧？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五娘脸上的茫然之色更浓，“什么有过一晚？族长确实晚上召见过我，但他一直在批改公文，我在外面站着，站着一夜。”
“……站了一夜？”
五娘点点头。
我不敢置信，微微瞪大了眼睛，试图从五娘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但是，没有。
五娘神情迷茫，她也在疑惑，我为什么会问出那种话。
我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我方才在夜擎房中，他待我就好像君王待侍寝的女子一般，我想都不用想，如果刚才我没跑，一定会发生一些我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我以为，他对其他女子也是一样的，可是为何五娘说，她只是在静心院站了一晚？
我确认似的问道:“他从来没有碰过你？”
五娘神情郁郁，“别说碰我了，他都不怎么看我的，也就只有素衣夫人，沧月夫人，可那个叫温萝的女子，在他面前比较有存在感。”
“温萝是谁？”
“你是新来的吧？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一个白莲花，族长很喜欢她。”
五娘叹了口气，“和你说话耗费了太多能量，我维持不了原型了，必须回到我的尸体里去。”
我赶紧上前一步，趁她的身形消散前，问:“你想转世投胎吗？”
五娘愣愣地望着我，眨了眨眼睛，“难道你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族长应该有办法。”
五娘泄气似的低下头去，手指绞在一起，“算了吧，族长又不是什么好心人……”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抬起头，脸上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其实，和你说了这么多，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我很高兴。”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的身形缓缓消散，只有等到明天晚上，才能重新凝聚出来。
我在假山旁边停了一会儿，直到凛冽的寒风灌进衣袍里，刺得肌肤生疼，我才回过神来，低着头，一步步回到凄清的院子里。
期间，慕织兰说了两句话，我都没理会她，自己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楚，更不要说和别人插科打诨的心情。
一晚上，我基本上没怎么睡觉，将近四五点的时候，眯了一会儿，很快又醒了。
左右也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洗漱完以后，我离开院子，径直走去静心苑。
昨天晚上思考了很久，我想出来两个夜擎对我异常的原因。
一是他认出我来了，二就是，他对我一见钟情。
第二种情况几乎不可能，我大概率认定了是第一种情况，不过，我还需要过去试探一下。
静心苑门口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那个随时跟在夜擎身边的侍卫也不在，看样子，夜擎不在这里。
我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余光扫到一道窈窕婀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