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见过白霖如此狼狈的模样,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几缕碎发垂落在眼前,衣衫上浸染了鲜血,脸色苍白如纸,走路摇摇晃晃。
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衣袍上的血并非来源于他人,而是来源于他自己。
我蓦然睁大眼睛,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刹那间,汹涌的电流袭遍全身,我无力地倒在地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
如此庞大的电流,对于白霖来说,也仅仅只是让他的身影踉跄了一会儿,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看着笼子里的我,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嘴唇动了动,隔得太远,我听不清他说话,只能靠他的唇形依稀分辨出,他说了两个字:“蠢货。”
我抿紧嘴唇,好不容易升起来的一丝感动顿时荡然无存。
他救我,我自然很感激,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死在这里,他也会死,他不得不来救我,而且,还得比谁都上心,比谁都积极。
少女晃荡着脚丫子,双手撑在焦黑的枯枝上,烈焰红裙随风翻飞,“你别再往前了,这里被人设置了阵法,你体内的五行与这个阵法不相符,如果强行闯进来的话,你体内的五行会越来越混乱,直到你爆体而亡。”
少女纤细的手指轻轻指着他的眉心,“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仅仅只是闯过了外围而已,现在,你再踏进一步,就是这个阵法的核心,你立刻就会死去!”
随着这句话落下,少女的指尖浮现出一抹娇艳妖冶的彼岸花,下一刻,彼岸花以枯枝为中心蔓延开来,一直蔓延到白霖脚下。
彼岸花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个阵法的中心。
盯着那抹白色与血色糅杂的身影,我放声大喊:“你不用担心我!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你想得倒是轻巧,你以为把你关在这里的那个人,是做慈善的么?”白霖的手捂着胸口,鲜血迅速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很快整只手都变成了血手,触目惊心。
他的身子在风中摇晃了一下,声音虚弱无力,“我的五行与这个阵法不符,唐沅,你以为,你的五行就和这个阵法相符?”
“什么?”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白霖闭了闭眼睛,沉声解释:“你之所以现在还完好无损,是因为这个笼子为你划出来了一块安全的地界,你只要在笼子里,就不会有事。但,笼子持续的时间有限,最多十二个时辰,假如在十二个时辰以内,符合阵法五行的人没有到来,笼子消失,你也会瞬间被阵法撕扯得七零八碎。”
瞳孔骤然缩紧,我心一慌,脸色煞白,“那……那符合阵法五行的人是……”
“夜擎。”白霖轻轻吐出这个名字,抬起头,凝视着坐在枯枝上的少女,“你想见的人,是夜擎,对么?”
少女的眼睛里浮现出浓浓的疑惑,“夜擎是谁?”
白霖闭了闭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嗓音低哑地说:“御灵国最尊贵的小公主,或许你应该知道一件事情,你并不是一个人,你只是一段记忆,一位名叫窈女的神明,在成神之前的一段记忆。而真正的你,已经在九天之上,长生不老。”
“你在说什么?”少女皱了皱眉,白净的小脸上浮现出抵触的神情,她低头把玩着头发,脆生生地说:“不过你比笼子里那个女人更有见识,竟然知道御灵国,那个女人刚才竟然胆敢说我们御灵国是幻境里的,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白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御灵国自然存在,但,是曾经存在,距离我们现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们一般把御灵国存在的那个时期,成为上古时期。至于唐沅,她只是一个人类,不知道三万年前的事再正常不过。”
“三万年?”少女怔怔地看着白霖,神色一下子呆滞住。
“你是说,从御灵国那个时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万年?”
“我……我并不存在?我早就已经死了?我只是一段记忆……”
我跌坐在地上,双目失神。果然,这一切和我想的大差不差。
这少女虽然憨厚可爱,但她终究是窈女。
对窈女的警惕与恐惧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灵,我很难做到不害怕眼前这少女。
可是,按照白霖的说法,窈女做这一切最终就是为了把夜擎引出来,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换句话说,她有无数种办法活捉夜擎,为什么要用这种?而且还是在夜擎已经斩断情丝之后……
“扑通”一声,白霖双膝跪在地上,脑袋低垂,黑色的长发随着风一点点变成白色,往后翻飞。
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苍白的嘴唇,他明媚的眼眸里盈着一汪晶莹的泪。
“你……你干什么?”少女惊吓地睁大眼睛。
白霖惨然一笑,“你虽然只是窈女的一段记忆,但不可否认,你就是窈女的一部分。窈女已然成神,在她身上,神性绝对性碾压她的人性,我看得出来,你身上还保留着绝绝对对的人性,我能否请求你,放过她?”
少女回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白霖,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你并不是这个阵法要找的人,为什么你要为她求情?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不知道么?她是你什么人?”
男人纤长的手指捂住半张脸,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眸里的光彩暗淡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句话,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机关算尽,可他终究没有算到,有一天,竟然会被我牵连,被一个他瞧不起的蠢货牵连,他还不得不为此付出所有来救我。
“她是我的性命。”平淡的一句话,却几乎耗费了他所有的心力,白霖神色倦怠,仰头凝望着少女尚县稚嫩的脸庞,“如果你愿意帮我,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包括,让只是一段记忆的你,拥有属于你自己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