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不得不在幻境中重塑自己的名声。假如我们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名号，那他是否会不可避免地走向湮灭？”
我想也没想就说:“不对啊，你刚才说了，维持神明自身的其实是人类的喜怒哀乐，假如他们仅仅凭借人类的信仰的话，神明早就灭绝了。只要幻境里还有人，梦华自然就不会湮灭。”
白霖盈盈一笑:“可如果这时候出现了另外一尊神明，抢走了这些‘养料’呢？”
“你的意思是……”夜汐微微眯起眼睛。
“据我所知，夜擎既不是龙族，也不是蛟族，他的来历与父神息息相关，因此他的血液里天生就有着神性的部分。前辈，夜擎和你不一样，他曾经是登临过神位的，只不过后来从天上掉下来了。前辈的天赋并不比夜擎差，同样都是闷头修炼，为何夜擎能成神，前辈你却不能？夜擎身体里的神性便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白霖展开折扇，慢悠悠地说道:“你们白龙族那些老头儿肯定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父神诞生于上古时代，到现在，有关父神的资料几乎都已经毁了，没有人比你们龙族更了解父神，毕竟你们看不起这个世界的未来，却向往这个世界的过去。”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白龙族的那群人想要把夜擎变成另一尊神，以此夺取梦华大神的养料，让梦华大神彻底湮灭。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幻境都是你们龙族掌控，你们甚至可以驱逐魔界。”
闻言，夜汐不由得皱眉，“你说话未免太离谱了，神明难道是他们想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么？”
白霖扬了扬眉，嘴角挂着一抹浅笑，“自然不是，但他们也不需要培养出来真正的神明与梦华大神争夺，他们只需要将夜擎塑造成伪神就好，只要夜擎能够夺取养料，等梦华大神湮灭时，夜擎再吸收掉梦华大神遗留下来的神灵，自然而然就可以成神。”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一定会让夜擎来吸收神灵，可能真正吸收神灵的是他们自己。但我认为，龙族真正有资格吸收神灵的、能够成神的，只有前辈一人而已。可我看前辈的反应，好像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
夜汐沉默片刻，慢慢说道:“这一切不过只是你的猜测。”
女人冰冷的眸子底如刀锋一般锐利，“如果你口说无凭的话，单凭你挑拨离间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我确实没有证据，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前辈多年来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他们恐怕以为前辈早就已经淡出人间，是以，他们行事十分大胆，只要稍稍查探便知。”白霖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佩服他强大的心智，即使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在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大许多的人时，仍旧丝毫不露怯。
夜汐静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假如你说了谎，几遍你走出北界港，也照样会死无葬身之地！”
白霖微微欠身，“在下不敢欺骗前辈。”
从福来客栈出来，走在热闹的大街上，灯火阑珊，人潮汹涌。
平日里瞧着北界港凄清荒凉，我从来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多人。
“哎，我问你个事儿，你刚才说，龙族那些人在利用夜擎是吧，那夜擎会有生命危险吗？”
白霖扭过头来，脸上写满了无语两个字，无语中又带着几分疑惑，“你现在怎么还有功夫关心别人？他的处境再危险也有自保的能力，不像你，战五渣。”
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虽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但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听到这种话，“他和我能一样吗？我只要安安稳稳不惹事儿，就不会出事，他可是被龙族最厉害的那群人盯着呢。”
“我记得我刚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睛十分红肿，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刚哭过的样子，我不得不猜测这个让你受委屈的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夜擎。”白霖定定地看着我，我脸上的表情顿时不自在起来。
他怎么跟会读心似的？
白霖的目光一寸寸从我脸上扫过，挑起眉尖，“看来我说对了，你当时不仅受了天大的委屈，甚至还想和他决裂，可见这事儿闹得不小，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关心他啊？”
白霖轻叹一声，深深地凝视着我:“唐沅，你对他真的是爱情吗？”
我一怔，“你什么意思啊？”
白霖修长的手指捋着长发，折扇合拢在一起，慢悠悠地穿行在人群之间，嗓音冷然，“在我看来，这世间最牢靠的关系就是利益关系，最不牢靠的关系就是爱情。所谓爱情，就是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拉拢在一起，最终变成利益共同体，当这对夫妻分道扬镳的时候，就是利益破裂的时候，譬如一方破产……说到底，这还是利益关系，只不过披了一层爱情的皮，便显得越发虚伪。”
“两个人最相爱的时候，互相为彼此痴狂，不顾一切，当热潮褪去之后，就只能依靠利益来维持，当利益维持不下去的时候，这两个曾经彼此相爱的人将会不顾一切地攻击对方，只为了让自己得到更多的利益。”
“爱情，说到底就是一时头脑发热，对一个人的新鲜感……我瞧着你对夜擎倒不像是爱情，更像是执念。”
白霖转过来，打开折扇，微微抬起下巴，静静地打量着我。
清冷的月光落进他狭长的眼眸里，那一双妩媚的狐狸眼似最昂贵的宝石一般，光华流转，炫目夺彩。
被他这样看着，我莫名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执念又怎么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被看穿的缘故，我对他莫名多了几分敌意，眼神骤然冷漠下来，“爱他是要和他在一起，我执念于他也是要和他在一起，他是我和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联系，我为什么不能执念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