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擎这话说的很严重,意思是,他们卓家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我们也瞧不上卓家,一切的一切,都是卓家死皮赖脸地赖着我们。
卓大爷的脸色几经变换,他的脾气要比卓六好些,可他毕竟是卓家德高望重的人物,竟被夜擎这般训斥。
无奈有求于人,这口气他想受也得受,不想受也得受。
得到卓大爷的同意,我和夜擎立刻动身寻找卓六。
海城的东边,是卓大爷指出来的方向,他说,工地挖出来的那具男尸,逃去了东边。
海城西边靠海,是每天货运码头最忙碌的之一。相比起来,东边就没有那么发达。
卓大爷给了我一个黑漆漆的罗盘,他说,这叫指魂针,指针指着的方向,就是卓六的位置。
但凡是卓家和沈家的子弟,从一出生就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指魂针。
银针刺破幼儿的中指,猩红的血液滴落到罗盘上,仪式就此形成。
卓六便是依靠罗盘前去寻找沈破冰,而卓大爷给我的罗盘,正是卓六的罗盘。
踏着漆黑的夜色前行,一轮苍凉的月亮挂在天上,静静地俯视着大地,街道两侧门窗紧闭,寂静无声。
还好,夜擎就在我身边。
根据罗盘指引的方向,我们走了足足一个小时,抵达一个破旧的村子。
朦胧夜色中,隐隐约约能看见,上面写着“梧桐村”。
指针直直指着村子里面,一动不动。不出意外的话,卓六就在这村子里面。
可是,这村子有人居住吗?
一栋栋茅草屋比邻而建,黑漆漆的影子像一只只沉睡的动物,只等着什么动静将他们惊醒。
村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现在是深夜,家家户户都睡了,但农村和城里不一样,城里一到深夜就没了动静,而农村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家畜和猫狗的声音。
梧桐村,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寂静得就好像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卓六真的在里面吗?
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我犹犹豫豫地看了夜擎一眼,夜擎勾住我的手指,给予我一个安定的眼神。
这时,一道纤长的身影在黑夜中显出轮廓,慢慢从村子里走来。
我皱着眉,心中多出几分警惕。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穿着一身月牙色长袍,腰间一根带子松松垮垮,墨色的长发仅仅用一根发带束起,额前留了两根碎发。
他手上拿着一柄折扇,气质温文如玉,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深夜的荒郊野岭,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怪志小说里的妖精。
虽说……这些小说里,大多数都是女性的狐狸精形象。
夜擎微微上前一步,将我护在他的身后。
书生走出村子,在我们面前停下来,抬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二位看起来不像村子里的人。”
书生生得一张白净的面皮,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夜擎淡淡出声,“你也不像。”
书生笑了笑,“我到此处寻亲,但是,没有找着亲人,正准备回去了。天色这么晚了,路上总归不安全,二位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来。”
夜擎颔首,“好,多谢。”
然后,他拉着我的手,转身就走。
我微微睁大眼睛,被这猝不及防的反转弄得心里一惊。
就……就这么走了?
我很想问问夜擎,刚抬起眼睛,就看见他紧绷着的唇角,他似乎不大想说话。
夜擎走的很快,我不得不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仓促之间,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村子?
空荡荡的一块空地,长满杂草,没有村子,没有茅草屋,更加没有什么书生。
见状,我的心脏猛地往下沉,赶忙拽住夜擎的手,急不可耐地跑到他面前去,嘶声道:“村子怎么不见了?”
夜擎脸色微沉,手掌迅速捂住我的眼睛,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腰,把我抗在他肩上,继续前行。
男人嗓音低沉,隐隐带着几分怒气,“谁准你回头看的?”
“笨蛋!你是不是以为你吸收了瓶女的力量,就无敌了?这么莽撞!从前经历过的那些灵异事件,你都忘了?”
他走的很快,全然不顾横在小路上的杂草和树枝,有什么直接就一脚踩碎。
我耳边生风,侧头一看,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厉害,我怔怔地望着他,心中一片茫然。
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夜擎的脸色这么难看。
在我的记忆中,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是从容淡定的。能要了我的命的事情,在他面前,只是挥一挥手就能解决的。
我一时哽塞,“……那个书生,有这么厉害么?”
一路走出山里,直到看见城市里的高楼和宽阔的马路,夜擎才把我放下来。
被人扛着走了一路,夜擎人长得瘦,肩膀上几乎没有肉,骨头硌得我腰疼,一下子被他放下来,我有些站不稳,身子来回摇晃,最后抓住他的衣领子,才堪堪站稳。
他人被我拉得也是往前一阵踉跄,恰好背后就是墙壁。我整个人都贴在墙上,惯性使然,他也朝我贴过来。
夜擎立即搂住我的腰,扶着我站稳。
我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耳根子烫得厉害。还好夜色太深,他什么也没察觉。
虽说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但是我的性格比较保守,从未在外面与他如此亲近过。
“那个……你……你退后一点。”
我讷讷出声,嗓子竟有些细微的发抖。
夜擎一顿,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还朝我靠近了一些。
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我吓得一下子睁大眼睛,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身上那股独有的,雪山之上的清冷的松柏气息直扑鼻尖。
气氛过于暧昧,我轻轻推搡着他,又羞又恼,“你干什么?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夜擎的神色格外认真,像在探讨什么严肃的学术问题一般,“你在害羞?”
他这话说的……若非我能清晰看见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我只怕会以为他在调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