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这件事情，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县太爷为了安抚村民，每年都会来一趟梧桐村，和村民们同吃同住，梧桐村一度成为了海城最富庶的村子。”
“然而，五年之后，这个地方怪事频发。”
“县太爷政绩好，被调去了别的地方，新来的县太爷什么都不懂，也不大管这个村子。”
“最开始是有人看见陆砚河从前住过的草庐里有灯光，然后是有人在树下或者桥边捡到书本或者毛笔，还有的孩子半夜出去如厕，结果一直没有回来，第二天爹妈一问，这孩子竟然说，他晚上看见了一个书生哥哥，书生哥哥给他讲故事。”
“村民们吓坏了，很害怕陆砚河真的复活了。已经死去的人又复活，还真的是人吗？村长勒令所有人在太阳落山以后不准出门，家家户户惶恐不安。”
“又过了几年，梧桐村的孩童越来越少，但凡生下来的孩子，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村民们凑了很多钱，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士前来。”
“道士一言断定，他们村子里，有一个不该存在的异常之物。村民们请求道士将陆砚河带走，道士却说，陆砚河带不走，他生是这个村子的人，死了就是这个村子的鬼。”
“道士说，当年陆砚河是因为邪术才能一直留在人间，如今也需要孩童的鲜血维系他的存在。不过，他并不是看见孩子就杀，只有当他快要沉睡时，不受控制了，才会毒害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梧桐村的孩子并不会全部死光。村民们还是不满意，强烈要求道士杀了陆砚河，道士只说，他没有那个本事，如果他们不满意陆砚河，他们可以自己把自家的孩子杀了。”
“既然这个邪术有效，它可以复活陆砚河，当然也可以延年益寿。把村子里的孩子都杀了，给自己补寿，总比给陆砚河续命强。再说，村子里没了孩子，陆砚河自然而然就会陷入沉睡。”
白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又倒了满满一杯水，他仰起头，疯狂往喉咙里灌。
他的胸膛不断起伏，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普通人听到这么邪气诡异的故事，反应大是常事。
后面的剧情，白玮不用说，我都能够猜到，
这些村民听信了道士的话，开始杀害自家的孩子，陆砚河由于没有鲜血续命，陷入沉睡。
我有些好奇，“那些老人真的续命成功了吗？”
白玮皱着眉，似乎很不愿意继续说下去，他停顿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嗯……那个村子的老人，几乎都活到了两百岁。”
白玮的声音格外微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他放下杯子，双手捂住脸，说起这件事情，他还是难以接受。
我扭头看向夜擎，“既然陆砚河醒来需要孩童的鲜血，那他现在是怎么醒过来的？”
这话我自然是问的夜擎，我估摸着，白玮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夜擎蹙了蹙眉，“你们有没有调查过那个道士？”
白玮愣了一下，“你是说，那些村民们请来的那个道士吗？”
“我们没有调查，也没办法调查。能调查出来陆砚河的信息，完全是因为陆砚河是梧桐村的人，那个道士，我们只知道他是香叶山山上道观里的道士，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梧桐村的后人早都已经忘了。”
我抓到他话语里的一个关键词语，“后人？你的意思是，你调查出来这些，都是从梧桐村的后人口中得知的？”
白玮缓慢点头，“那是个已经九十多岁的老人，这些都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目的是让他敬畏鬼神，不要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
“不过，他的后人显然都不相信他说的这些，还以为老爷子在给他们讲故事。”
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想起另外一件事，“卓大爷为什么会晕倒？梧桐村的真相，应该不至于把他打击成这个样子吧？”
白玮抿了抿嘴唇，从公文包里取出来一个罗盘。
看到这个罗盘的一瞬间，我就想起卓六。
这是卓六的指魂针。
我们去梧桐村的时候用过，后来回来了，就把罗盘还了回去。
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卓大爷竟然给了白玮。
白玮垂眸盯着罗盘，嗓音格外嘶哑，“你们看，这罗盘有什么问题？”
我凑过去，盯着看了一会儿，乍一看没有不对劲的地方，突然，我如梦初醒般睁大眼睛，惊呼一声，“不对！指针怎么指向北方了？卓六的方位我明明记得在东方！”
白玮沉痛地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脑袋，低声喃喃，“不是指针指错了，是罗盘坏了……卓家主他，很大可能已经死了……”
“什么？！”
我猛地睁大眼睛，背脊一瞬间挺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罗盘，一时失语。
一只清瘦修长的手指将罗盘拿过去，夜擎把罗盘放在桌上，换了个方向，结果，指针还是一动不动。
它不会再指向卓六的方位。
夜擎蹙了蹙眉，将罗盘放回去。
白玮摘下眼镜，拿纸巾擦了擦眼泪，两眼通红。
即使这个罗盘已经没用了，他还是将罗盘当做珍宝一般收好。
手指微微抓紧衣角，我的眼神格外复杂，心中亦是五味杂陈。
卓六那个人，说实话，我有些讨厌，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但，突然得知他死亡的消息，我竟有些手足无措。
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夜擎抓紧我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抬眸看向白玮，忽然出声询问:“你刚才说，卓六只是有可能死了，他还有一线生机，对么？”
白玮表情麻木地点头，先是说了一遍让人难以接受甚至是反胃的事情，然后又要面对自己顶头上司乃至好友很可能死亡的打击，他神情颓丧，气若游丝，“除了死亡以外，濒临死亡也会让罗盘指针停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