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岫回到寒王府。
她一心想着给人把脉,直接到了他的住处。
小侍卫说谢霁寒曾回来找过她,见她不在瞬间又沉下脸,跑去处理军务了,也不知干什么去。
云归岫坐在床榻边等待。
谢霁寒的住处叫青影居,简朴到不像是王公贵族。屋内没有珠宝也没有古董,硬是没找到一盏油灯,只能这么黑着。和她光鲜亮丽的江蓠居形成鲜明对比。
明明是头一回见,却没来由地觉得十分亲切。
卧房只有两张字画。一张写着“唯有深恩与旧恨”,另一张写着“剑锋未肯等闲合”。诗没见过,但字迹流畅工整,同样有些熟悉。
嗯,一时没想起来是谁的。云归岫晃晃脑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没见谢霁寒,已经快十个时辰了。
太久。想他。
她百无聊赖玩着头发,直到夜幕降临,人还没回来。
等不及!
云归岫猛地起身:“大人。殿下是不是说过,即使他在理政我也能去找他?”
小侍卫点头:“是啊,夙夜大人反对一句,吃了三十板子。”
那她还等个什么?“算了,我自己去找吧。”成婚后从没一次主动见人,云归岫看向低眉顺眼的小侍卫,“殿下在哪?”
小侍卫闻言,差点吓跪下来。
“娘娘,您再等等吧!”
他哭丧着脸:“殿下他在处理军务,这时候忌讳任何人打扰,您还是别为难属下了。”
还在处理军务?
云归岫狐疑地道:“我不信。他不会是在杀人玩吧?”
除了杀人,还有什么能让谢霁寒耽搁这么久?
“……”小侍卫嘴角抽了抽,他该不该承认呢。
云归岫见他有苦不能言的惨样,摆手道:“天下人都知道他这样,你不用怕泄密。也别担心挨罚。”
“谢娘娘。”
其实比起杀人,殿下更喜欢看死囚出血。但担心王妃受惊吓,没敢说。
云归岫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小侍卫更怕了,跟谢霁寒玩肢解时都没这么怕过。
颤颤巍巍补充:“您、您别误会,殿下没在滥杀无辜。”
“您千万别信那些传言。殿下只对叛徒和死囚心狠,从不杀罪不至死的囚犯……”
都知道王妃不喜欢无故杀人,殿下和娘娘关系刚好点,要是因自己重降冰点,他还有命在?
果然,云归岫的脸色越来越沉,小侍卫叫苦不迭,然后听见王妃说:
“怎么不叫上我?”
小侍卫:“??”
他傻了,王妃说什么?
不该义正言辞地责备人么,还是殿下和她都不正常?
云归岫不满道:“我知道刑房里关的都是谁,都是连杀普通百姓的杀人犯、强暴姑娘家的恶贼,还有背信弃义的叛徒。但凡罪名轻点也不会被寒王逮到。”
“画影阁平时只会给这种人喂致命毒药,让他们慢慢死,对太穷的受害者银两都不收。”
“现在有这种机会都不叫上我,殿下是不是拿我当外人?”
小侍卫大汗流了下来:“不、不是……”
“那我就更该去。”昏暗光线下,云归岫笑容很是明媚,“还没见过殿下杀恶人什么样呢。”
几句话,硬把小侍卫说得无言以对。
不说娘娘出身江湖、侠肝义胆吗。现在的惊人言论又是什么。
云归岫前世确实自认正义(除了对谢霁寒),也认为对死囚一刀了断就好。但活过一世,才明白有些人的罪孽,并非靠死能轻描淡写揭过去。
目前,她不打算主动虐杀谁,但再不会反对谢霁寒。
要是实在不能改,那她就和他一块堕落好了,反正都是活该千刀万剐的货色。
“我还是自己找他吧。”云归岫理理衣襟,扬长而去。
小侍卫想阻止,岂料王妃动作如旋风,一溜烟就跑了。
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
夜色如墨。
云归岫知道刑房怎么走。三天前她还在这打过薛默青呢。
何况被困在寒王府好几年,再不摸清路况,她智商可就太低了。
这里只是刑房一部分,更深的地方谢霁寒从未让她进。
此处比外面更阴冷,一丝阳光都透不进来。云归岫用了点轻功,掩藏了脚步。
“殿下,求给属下一个了断吧!”
渐深的黑夜中,惨叫声异常凄厉!
没有谢霁寒的回答,利器捅破皮肉,囚犯呜咽几声,再说不出话。
这是刑房内每天都有的一面。
腥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几乎作呕。好在云归岫不忌讳这些,停在声音最大的那间暗室门口。
她稳住呼吸,轻轻推开门。
谢霁寒瞳光骤然凌厉,一枚刀片乍然飞向门口!云归岫用银针抵挡,谢霁寒墨眉微凝,指尖眨眼间出现三枚暗器。
“殿下,是我!”
谁?
谢霁寒猛地恢复清明,凤眸掠过迷茫,才看清是云归岫。
他动作僵住,指尖刀片猛地一收,险些在手心割出道血痕。他黑瞳愈发茫然:“你……”
谢霁寒仍旧怔着,她怎么会来。
云归岫扬了扬唇角:“我想见殿下,可你实在忙太久了。就主动来找你啦。”
“还有,我想——”
砰!没等云归岫说完话,门被手忙脚乱地关上了。只留给她一睹漆黑的墙。
她头一次吃闭门羹。
云归岫动动唇瓣:“殿下,为什么不见我啊?”
谢霁寒站在门后,擦血迹的动作有些无措。衣袖衣襟也沾了不少,越擦越多。
他怎么就这么脏呢。
“脏。”
“刑房本王来就可以,你没必要来。”
云归岫在外头道:“你忘了我出身哪啦?残肢断臂我都见过的!”
“不行。”谢霁寒瞳光渐黯,“让你见到杀人,会讨厌本王。”
可能是因为隔着门,男子的声音飘忽不定。
“我就不走!”云归岫朗声回答,“我决定和你过一辈子,就会接受你全部的样子,包括现在!”
门那头还是没回音。云归岫敲了敲门,谢霁寒仍旧一言不发。
半晌,才闷闷道:“回去吧,本王沐浴后找你。”
云归岫双眸微垂。还不相信她?这男人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自卑吗。
都是以前作的。
云归岫想了想,开始蓄力。
很快,她轻哼一声,语气委屈上了。
“殿下,不是您说任何时候我想见就见么?话还作不作数?”
“我有九个时辰三刻钟一盏茶时间没见你了,就想见您现在怎么样。”
自己很无理取闹,但真让人上瘾啊。
谢霁寒气息稍稍紊乱,按着门的手力气也小了些。
“我数五个数,不开门我就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了。五、四……”
数到三时,尘埃乍起,云归岫耳畔轻轻一声响,空气流通了些。
开门了。
谢霁寒侧着脸垂眸,僵在原地一言不发。
他手一松,刀片跌落在地,声音都格外冷硬。
云归岫笑了笑:“还是这招管用。”
男子眸中的冷鹜还未散尽,真的满身是血。
谢霁寒目光黯了黯,身躯死死挡在门口:“真的不能让你进。”
说那些都是他杀的,归岫会害怕。
可还是挡晚了,云归岫还是看到了部分。断裂的手指肢体到处都是,还有数条泛着鲜血的舌头。
犯人还以为有人来救他,拼命扭动残躯,徒劳地呜呜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