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归宁宴结束,今后,云归岫对外不再是丞相长女,而是寒王妃。
次日,珠宝一箱一箱往她的新住处搬——江蓠居。韶光比她的反应还夸张,嘴就没合上过:“天啊娘娘,夫人她这也太阔绰了!”
云归岫扬起眉毛:“当然,我母亲是天下最好的母亲。”
偌大的江蓠居放几十箱珠宝也拥挤不堪,她指挥道:“这个,这个,还有那里一批,都搬到库房里去,现在用不着。”
韶光面露难色。
“娘娘,恐怕有些难。”
“为什么?”
韶光满面纠结:“上午殿下才刚给您置办了东西,库房已经快放不下了——”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财宝,殿下弱冠时也没太大阵势啊。
“……那就先把这些放画影阁吧。”
云归岫又问:“对了,殿下人呢?”六时辰没见他了,好久不见,想他。
“我听夙夜说,殿下有些军务上的事处理。”韶光若有所思,“要不您叫他回来?”
“不用了。”云归岫摆手,“我有点事要办。”
韶光点点头,没有追问。
云归岫被瞧得发懵,正要发问时,又听韶光小心翼翼地发问。
“奴婢最后确认一次,您真的决定跟着王爷了么?”
“现在殿下可不经骗啊。”
再来一次,殿下怕是会把王妃……也不能怎么样。
云归岫心说即使我真有小心思,你也阻止不了,笑着点头:“我云归岫一旦认定谁,就要死心塌地对他好。”
“这才对嘛。”韶光笑得拍手,比自己成婚还开心,“殿下也值得!”
“听夙夜说殿下很早就有意中人,借此推了所有世家女子,只是身旁处处是敌,根本没谈情说爱的时机。”
她神秘兮兮道:“一个月前才把他们杀了大半,再晚半个月,您怕是真要和薛人渣私定终身啦。”
云归岫缄默,前世,这些她统统没留意。
难怪谢霁寒说来不及。
等他做完这些,她和薛默青已谈得如火如荼。就差一纸婚约下来了。
韶光过完嘴瘾就跑了,这小丫头也就刚认识时端着自己,两天过去早放飞了自我,是个性情中人。
室内只剩下云归岫一人。
她静下心,从几箱珠宝中,挑出个最不起眼的盒子,轻轻打开。
银针。
它们寒光熠熠,静静躺在冬日的阳光下。云归岫凝视片刻,郑重地收起银针。
能攻能治,是她从前的贴身之物。
她不会当任何人的软肋。
解决薛默青只是第一步,根本不能松口气,没记错的话,谢永昼就要回来了。
离一切结束还早!
云归岫出了府,没用轿子马车,而是骑马。
同时,刑房。
今日是冬至,天气比之前格外冷些,夙夜抱臂而立,呼吸都带着淡淡的白气。
谢霁寒换上原先的墨衣黑袍,眉宇落了层稀薄的寒霜。周身邪冷,见之望而生畏。
他问夙夜:“如何?”
“都按您的办了。”夙夜拱手,“可那人还不承认。还要看您的意思。”
一开门,血腥味扑鼻而来。好在二人都习惯了,面不改色。
满地鲜红下,用锁链绑着一名侍卫。他不是头一天关到这里,漆黑的伤口腐烂发臭。
一盆烫水泼去,侍卫本就鲜血淋漓的皮肉瞬间翻开,他骤然睁眼,脸色无比狰狞!
见是谢霁寒,语气却瞬间恭敬:“殿下。”
男子声音淡淡:“主子是谁。”
“属下听不懂您说什么。”侍卫语气疑惑,“属下只有殿下一个主子,会誓死效忠……”
谢霁寒墨眉轻蹙,挥手:“继续。”
他不想听废话。
哗!又是盆开水泼去,男子瞳中明暗交迭,真实的想法被四起尘埃掩埋殆尽。
惨叫声此起彼伏,夙夜在一旁看着,差点被感动了。
这都第三轮了,这两人还不改口。
忠诚至此,要不是殿下说这是细作,他都不太忍心。
他不知道殿下如何判断出来的,但坚信主子不说错话就行。
第三轮刑罚结束,侍卫呼吸都万般费力。筋脉被挑断,手脚软软地垂落空中。
夙夜抱着胳膊,百无聊赖地道:“你别以为我就这点手段,切手指还没试呢,我会从拇指开始,隔一时辰切一回。绝对死不了。”
侍卫战栗了下,掩住心虚之色:“属下发过誓,命都是殿下的……”
还在说漂亮话。
“桐州青尧县西山。”
侍卫瞳孔微震,终于露出骇然之色:“您……”
谢霁寒声如带着冷光的刀刃:“听闻你双亲尚在,你身故后,本王会好好照顾他们。”
侍卫身子猛地一抖,继而阵阵痉挛!
谢霁寒眼尾捎了眼夙夜,夙夜会意,连续又是三鞭子落下。
他指尖寒光一现,侍卫终于瑟缩了下,避之如豺狼。
“殿下饶命!”
“我、我说……”
声音太小,夙夜几乎没听见。
谢霁寒轻轻抬手:“什么?”
侍卫痛苦地闭上眼,吃力道:“属下、属下说背后人是谁。”
夙夜睁大眼,真给殿下说中了啊!立刻揪起男子衣领:“你真背叛了他?”
“住手。”谢霁寒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晚说一刻钟,你家人多挨一刀。”
一旦屈服,剩下的坚持将溃不成军。侍卫看着那把匕首,眸中后知后觉地浮上惊恐:“是、是凌王!”
谢永昼?
夙夜眯了眯眼,他们和谢永昼没什么交集啊。谢霁寒却毫不意外:“很好,继续。”
唯有眸中渐盛的戾气,像要把人生吞活剥。
“属下知道的就这些。”
这样一来,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夙夜几次没忍住把他生吞活剥,原来从七年前,这家伙都是作为细作进来的!
谢霁寒没回答他,冷光掠过,咕噜噜两声,人头落地。
朱红四溅。
细作死不瞑目,眼底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他还是不明白如何暴露的。
他起初就对寒王说父母双亡,殿下更不该知道他们住哪。
过去七年,没在他眼下留下一点证据,为什么?
“十五日后寿宴,送给谢永昼。”谢霁寒起身,语气平淡得像吃饭睡觉。
“是。”
收拾完残局的夙夜心悦诚服,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殿下,属下平生最服的人就是您。说您神机妙算都不过分!”
那两名侍卫是殿下培养了好些年的亲信,为主舍命挡刀过数次,出生入死,比他跟的还久,极得殿下信任。
就算怀疑府中有细作,也不该最先想到他呀。
“不过,您到底怎么找到证据的?属下瞧不上叛徒,可这家伙保密也算好,您不该发现的啊?”
谢霁寒头也没回:“还关着两个,本王来杀。”
叛徒要一个一个杀才有趣。
夙夜摊摊手,没追问。
殿下最近几年都这样,爱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这厢,云归岫骑着马七拐八弯,离盛京中心越来越远。
最终,停到一间阁楼前,她稳了稳呼吸,翻身下了马。
这阁楼并不起眼,每处都古朴极了,四周却没一家建筑。牌匾上写着三个字,流动着幽深的光泽。
画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