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厢，云归岫和谢霁寒出去后，直接拐去了盛京街道——买衣服。
演了半天戏，她脸差点垮下来，努力用小手揉着脸颊。
功力还是差点啊，不到一时辰下来脸都要僵硬了！
比学医还累！
府中人快马加鞭，临时买了件外袍，云归岫暂时不用披他衣裳走来走去了。
寒风没阻挡行人的脚步。街上依旧车水马龙，人头攒动。
云归岫左顾右盼，眉飞色舞。
夙夜撇了撇嘴：“娘娘，您以前不是江湖中人么？应该经常去街上啊。”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云归岫眼眸轻转：“本妃第一次和夫君出来逛，当然不一样。”
她在江湖常去街道不假，可前世成为寒王妃后，两年都待在王府没怎么出来。因此好奇心才显得重。
一切熟悉又陌生，恍若隔世。
云归岫盯着街道，蓦然开口：“殿下，我已经解决了薛默青，您还怀疑我有别的心思吗？”
“怀疑。”不同于预料中的立刻同意，谢霁寒瞳中无数情绪涌动。
每说一个字，眸光就黯淡一分：“我咒你今后家破人亡，灵魂生生世世受折磨，永无安宁之日，所做一切全部付诸东流。”
“宁愿孤身潦草过完终生，也不愿多看这恶心的脸一眼。”
云归岫心头一疼，拉着他胳膊的手也松了些。
都是她从前说过的。话说得确实太绝。不是靠一两天讨好就能改变。
还得慢慢来。
不过，谢霁寒从不会在她面前翻旧账。现在却一字不差地背。
可以理解为，委屈了？
云归岫呸了三声：“以前的话不作数。”
又柔声道：“对不起。从前的事我不指望能全还，但，你想叫我怎么弥补，我都会尽力。”
“发毒誓。”谢霁寒眼神微黯，旋即被执念覆盖，“以后，心里绝不能有别人。”
……只是发誓，他这要求是高还是低啊？
无所谓，她本就打算用一辈子偿还。
云归岫眉毛认真地蹙起，指天道：“从今以后，我云归岫心里只有殿下一个人，山无棱天地合，也不与君绝。否则我就……”
话没说完，嘴巴忽地被堵住了。谢霁寒指尖覆上她的嘴，沉香味撩人心魄。
语气微微发狠：“闭嘴，本王不许你出意外。”
“……不是你让我发誓的吗？”
“是发让那男子被阉、不得好死的毒誓。”谢霁寒扔下一句话，随便拐进家光鲜的阁楼。
云归岫哭笑不得，男人心海底针啊。也跟了进去。
——
阁楼内，掌柜正跟某家夫人的丫鬟议价，刚收完钱，便见到生得极好的一对男女。
刹那间双眼发亮：“不知公子姑娘想要什么？”
一看就是有钱人！
云归岫挥手：“我们先自己看看。”
掌柜连忙点头。他没见过这两位顾客，要么是新来的，要么是不懂行的门外汉。他最喜欢这种人。
云归岫从没亲自去过这店面，也对衣料没兴趣，但前世经验摆在那里，多少知道些。
买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情。
云归岫花一刻钟时间挑了匹绯红色衣料，她喜欢各式各样的红。
指了一堆后，她笑意盈盈看着谢霁寒：“殿下，怎么样？”
“不好看，比本王挑得差多了。”
谢霁寒只能心里说说，看见少女的笑脸，说出句这辈子最委婉的话：“你喜欢就好。”
云归岫没听出来，兴致勃勃瞧向掌柜：“能介绍介绍吗？”
“姑娘您眼光真好，这就是本阁楼最好的料子。”
又逮到个有钱主顾，掌柜舌灿莲花：“冬暖夏凉，质地轻柔，薄如蝉翼。且是用最好的天蚕丝做的。再晚买都买不到啦！”
云归岫唔了一声：“看着是不错。”
只是，她前世见的天蚕丝不长这样啊？
掌柜连连点头：“那自然。”
“这可是丞相府曲夫人供的料子，绝对错不了！”
功力不错，可惜长了张嘴。
话音未落，云归岫目光刹那间凝聚：“你说谁？”
她的生母名为秋韫，相府唯一的夫人。而曲冬萱，是父亲最宠爱的侧房。
也就是云嫣然的生母。
曲家和商贾有联系，正好东颜近年不再轻视经商，她和母家借此赚了不少钱。
“曲夫人啊。”掌柜不以为意，熟稔地开口，“她不仅家世显赫，生得漂亮，又进了相府，眼光可是极好的。”
云归岫眉间掠过些许嘲意，曲夫人？
声音冷了几分：“可我听说，相府的正房是秋韫，曲氏只是个妾。”
掌柜不当回事，委婉道：“相府正房出身江湖粗鄙了些，不比曲夫人擅长打理仪表，在布料方面了解得必然少啊。”
又是出身粗鄙，他们真爱拿这个说事啊。
上辈子，云归岫答应薛默青留在寒王府，对家事没从前那么关注。
后来才知道，在娶了第四房妾后，母亲对爹心灰意冷，只管打理门派研习医术，对相府的事不太上心。
那群小妾瞧不起母亲出身，又仗着有宠爱，即使不敢明面顶嘴，背后也没少搞小动作。父亲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背地里都敢自称夫人了，呸！
母亲不稀罕管她们，不代表她能容忍。
云归岫扬起唇角：“先生，您洞悉世故，想必也知道些世道。”
“丞相府一个正房夫人，旁人再蹦跶也只能称姨娘。您这么说，是在指责丞相府家风不正，丞相管教不严吗？”
好吧，虽然是事实。
掌柜嘴唇一抖，没想到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不，我没这意思……”
“有没有都这样了。”云归岫话锋忽转，眼底泛上星点锐芒，“换做其他夫人买布料，知道是个自称正房的妾提供的，还以为掌柜的轻慢她们。”
说话间，四下已聚拢不少目光，不少夫人心下不悦，付银子的手也没伸出来。
掌柜不敢和她当面顶嘴，嘴动了半天，才讨好道：“是，姑娘说的不错！”
心里却说，全盛京谁不知曲夫人出身名门，虽是妾室却和丞相更登对，秋氏不过是跟早了点，光出身就被比下去八百条街。
这姑娘还是头一个给秋韫说话的！
总之，这位顾客脾气怪得很，得顺着她来。
云归岫轻牵唇角，目光柔和些许：“先生别紧张。我只是想提醒你，哪天被治罪都没人求情。”
“是，是。”掌柜连声应和，不想承认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讨厌和这种姑娘说话。她看着才十五六岁，哪来这股镇定自若的气势？
明明掌控局势的应该是他！
好在这姑娘没纠缠，转身挑衣料去了。黑衣男子紧随其后，瞥来极淡的一眼，让掌柜更是如坐针毡。
他今天惹上谁了？
算了，但愿这对男女只来一次。
云归岫心中有了主意，装模作样挑了半天，最终回头：“行了，就这几件吧，多少银两？”
“姑娘您挑了三匹布料，若做成最流行的样式，一万两。今天瞧公子姑娘头一回来，就九千五百两吧。”
吃人呢？云归岫挑挑眉：“一万两？”
掌柜早有准备，拊掌道：“不贵啦。这可是全东颜都罕见的天蚕丝。天蚕不仅极难养，结的丝也少。这还是蚕丝中最好的那批，有好些地方二万两都买不到几匹呢。”
云归岫眨了眨眼，没说话。
关于天蚕丝的话倒不假。掌柜也未必有这么大胆子卖假货。
只是她前世在寒王府，见过谢霁寒送过的天蚕丝织的衣裳——不论是手感还是色彩，都和眼前这堆货不同。即使是真货，也是分上中下三等的。
尽管他哪来的钱，云归岫现在都不清楚。
这种布料，一千两一匹都贵得离谱了。京城抬价离谱到这程度了？
见她犹豫，掌柜有些不乐意：“有不少行家都肯定过它的质量。姑娘大可找他们问，还是你们……”
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