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晨光熹微,凋敝的花木结满寒霜。
云归岫却起得很早。她辰时就梳妆得差不多了,就百无聊赖地看谢霁寒,盯猎物似的双眼放光。
现在觉得,只把他摆家里当挂件也好啊。
漆黑绣金锦袍裁剪得恰到好处,男子墨眉似剑,下颌弧线凌厉。初冬阳光倾泻而下,撒了他一身瑰丽金芒。
举止投足间,都透着贵族专有的倨傲清贵。
看着看着,谢霁寒动作忽停,目光扫向她。
云归岫沉迷于他的美貌:“怎么了殿下?”
谢霁寒凝视了少女几秒,自顾自地微微摇头。
脱下万年不变的黑袍,换了身墨红锦衣。
他垂眸,牵起她的手指,求证似地问:“如何?”
“好看!”云归岫踮起脚尖又是一口,“我家殿下天人之姿,出门我都怕被外人抢走。”
谢霁寒笑了,似乎这两个字就能让人无比满足:“谁抢人,本王杀了他。”
她利落地帮人系完腰带,云归岫回过神来,眸子灿若星辰:“咱们走吧!”
她一把拉住他手,就往外走。
今天是归宁的日子,不管是贵族千金还是平头百姓,都要回家。
云归岫很久没见母亲了。
尽管母亲没让她久居相府,而是在教内学医,但她一点不怪母亲,在外行医比当金丝雀有趣多了。
前世天下大乱,秋韫一心创建的画影阁也被削得七零八落,但现在还是江湖有名有姓的势力。
她不会让旧事重演。
马车不急不缓地行驶,几时辰后,云归岫看见了熟悉的景致。
真好啊,相府,她也回来了。
还没下轿,急切的声音远远飘来:“她是这个时候到吗,怎么还不来?”
声音太熟悉了,正是母亲。
云归岫深吸口气,掀开轿帘。
秋韫一袭杏黄衣裙,面庞未见老态,视线紧紧锁着轿子,正好和她来了个四目相对。
看见她,秋韫都快跳起来了!
她握住一旁婢女的手:“方才我看见的是归岫吧?她、她回来了!”
婢女笑着点头:“是,夫人,您没看错。”
母亲性子还那么活泛,没被岁月琐事消磨多少。一下轿,云归岫急不可耐上前:“娘!”
秋韫双眸湿润,连行礼都忘了:“归岫!”
谢霁寒暗自理了理外衣,掸去不存在的灰尘,下轿。
秋韫三步作两步上前,几个问句连珠炮一样:“你怎么样?这几日受伤了没有,那个薛默青有没有纠缠你,寒王对你如何?太后是不是——”
“母亲,没事,都好好的。”云归岫拍了拍她肩膀,不料秋韫一下把她抱住。不发一言。
秋韫小声道:“娘每天都梦见你,早知就该不顾一切——”
云归岫哭笑不得:“娘,您说得怎么好像我没了一样。”
秋韫也笑了,抱紧女儿无语凝噎。
这怀抱,久违到让人恍惚。
多奇怪啊,母亲眼中,二人才分别半个月。在她眼中却是一辈子的事了。
秋韫没比她强到哪里去,眼圈发红,一遍又一遍地打量她。
忍不住笑道:“好,好,没瘦,还是和从前一样。”
云归岫忍着没掉泪,看着相府门口,视线有些许模糊。
“云府”二字写得龙飞凤舞,左边刻着“冰壶秋月”,右边刻着“两袖清风”,像要把廉洁奉公写在脸上。
不管怎样,总要比深宫亲切些。
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模样。
云归岫压抑住唇角的弧度,本能地道:“母亲,最近家里怎么样?”
秋韫脸色一僵,冷笑道:“还好吧,你父亲就那样。”
云归岫脸色微沉,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
成天流连于应酬中,偶尔去后宫也是去看赵氏、曲氏等侧房。不过,他来了母亲反而更不自在。
云归岫认真道:“母亲,你说过绝不能被任何人欺负。现在……”
“倒没人敢欺负我。”秋韫声音冷冷,“至于那些货色,我只当是叫花子,没必要在意她们。”
“谁敢对我下手,我第一个毒死他!”
云归岫呼口气,倒不用担心娘亲过太苦。
不过她还是非黑即白了些,尽管没人冲她下手,也多得是背后恶心人的法子。
欣喜过后,秋韫松开云归岫,朝谢霁寒福了个身:“参见殿下。”眉目冷淡疏离。
谢霁寒也不冷不热:“嗯。”
气氛有些许尴尬。云归岫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圈:“娘,殿下,外头冷,咱们进去说吧。”
“嗯,好。”秋韫回过神,不肯给谢霁寒多余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