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
倪真2021-07-06 19:093,053

  车子行得让人晃眼,郁福华和訾紫回她们自己马车的时候,路过一排扶剑而立的禁军,个个皆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戒,分毫差错都不敢犯,郁福华伸手朝站在前头的许缙招了招手。

  许缙看见了她,走了过来低声道:“你这是乱跑什么。”

  然后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訾紫抱着的夏轩缎,由着江夫人妥帖收好才放到了郁福华怀里,他皱眉:“你这是从何处来的?”

  “这是江夫人给我的,那日不是江小姐险些被刺客所伤,我出手也算是救了她,喏,非要送给我。”

  许缙听完,抓剑的手微微收紧,又简直没脾气了,对她道:“你出头,你厉害行了吧,赶紧回车,马上就要走了。”

  “这就走了,跟你说话没意思。”

  许缙道:“跟我说话没意思,非得跟六殿下说话才有意思是吧。”

  郁福华叹道:“许缙,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

  郁福华平白惹了一肚子火,訾紫道:“郡主,我们久不住上京,您不知道六殿下让整个上京城的贵女都躲闪不及呢,许大人也是为了郡主,可我实在不懂如今是太子占了先机,以后一举即位的也不太会是六殿下,郡主为何偏偏信他啊?”

  在旁人眼里萧釉是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活的病秧子,就如同仿佛就来过这世上一遭,什么都留不下来。

  “不然呢?”

  “郡主是不是不知道关于六殿下的传闻。”

  郁福华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的比你打听的多得多。”

  訾紫愣住。

  郁福华见四下无人。

  “难道就因为那荒诞无稽的传闻,就对着六殿下避而远之,我倒是想亲眼见见那国师很久了,难道一个人刚呱呱坠地就惦记着长大后要克母克父克兄,没这个道理,不过是有心之人借着这机会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罢了,这种话大家暗地里想想也就罢了,可是非得摆在明面上,不就是惹人憎恶,简直是又坏又毒。”

  郁福华说完就听见一阵轻声。

  “谁!”

  只见萧釉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郡主,是我。”

  郁福华纳闷道:“你是什么时候过来。”

  “就刚刚。”

  郁福华点头,刚刚那就是没听见她说的那些话,訾紫刚要提醒郁福华记得将夏轩缎放好之后,江夫人还嘱咐要与她聊聊天的时候,就见郁福华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问萧釉:“殿下,那是你的马车吗?”

  萧釉点点头。

  郁福华便对着訾紫嘱咐说:“你回咱们的车上去,呆会江夫人的婢女有请,你便说我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去六殿下那躲躲,你别说漏了嘴。”

  说罢就拉着萧釉几步绕到他的马车旁,在没人帮扶的情况下便上去了,萧釉都还在怔愣中,郁福华伸手:“殿下,快上来啊。”

  訾紫眼看着他们郡主和六殿下上了同一辆马车,左右看看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做贼似的溜回她们的马车去了。

  萧釉随行的侍从不是空竹,而是个面生的,郁福华手扯着帘布,往小榻上一瘫,用了个了无生气的姿势趴在小窗上。

  萧釉这会等人上来才觉得头疼,他刚才是鬼迷了心窍吗?就这么让人上来了。

  郁福华转过身:“我就在你这躲躲,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萧釉面上仍有恍惚,闻言像是无可奈何地道:“郡主在躲谁?”

  郁福华看着榻上铺开的书卷,又看了看萧釉斟词酌句的书信,自觉避开视线:“江夫人啊。”

  说罢还头疼地捂了捂脑袋:“就是你上次救下的那个小丫头,昌平侯府个个都是体面人,想方设法地报这恩情,你说不见就能不见,我能不见吗?这不刚才江夫人拉着我足足说了两个时辰的体己话,你也知道,我听人说那么久的话浑身都不自在,许是最近被沈太傅养出了几分耐性,不然我早就坐不住了。”

  萧釉先是觉得有那么些许好笑:“沈太傅若是听了郡主这话,怕是要老泪纵横了。”

  “总之我是受不住了,等快到了行宫,我便偷偷下去,我不会吵到你吧。”

  萧釉摇头,忽觉头疼欲裂,睁眼就觉得郁福华的脸都不甚清晰,不由地扶案掐住自己左手的虎口,试图寻得一丝清明,这种症状便是吃了翁高旻开来缓解毒药的后遗症,他经年累地像正常人喝水一样服毒。

  原本能不能恢复正常都不好说,萧釉头一服用解药的时候,五脏六腑都疼得快要撕裂,之后足足在床上躺了五日,让他险些以为自己不会被那月月送进澹台府的毒药毒死,而是被解药给弄死的。

  疼久了,也就练成了不管多疼也能面色如常的本领。

  “你是不是难受。”

  萧釉苦笑:“郡主怎么知道?”

  “不然你怎么不敢看我。”

  萧釉慢慢抬头看着郁福华,起码到现在,他靠着说话还能转移注意力,车队重新往行宫方向走着。

  “郡主知道这阜丰行宫的来历吗?”

  两人一坐一趴,彼此无声片刻,直到萧釉重新说话,郁福华听着传来的车轮碾过的声音,她才转过身,回身好奇地看着萧釉,做好了听故事的姿态:“我隐隐听说这是前朝的一个王爷为他心爱的妻子盖的,他妻子早逝,王爷便修了这宫殿,这行宫保持着这般模样已有百年了,陛下每年秋天都会来这里小住。”

  萧釉一动不动,眉头是皱起来的,嘴唇和脸颊一样毫无血色,带着眼睑旁的那颗朱砂痣红得妖异。

  萧釉:“对,这行宫就是前朝的成玉王修建的,传闻他只看了他妻子荣氏一眼,便将整颗心都抛了出去,第二天,他打听到那女子是一七品小官的女儿,于是上门提亲,荣氏对他也是芳心暗许的,成了一段佳话,可以喜悦滋味还没尝够,便被一个噩耗给砸得措手不及,成玉王爷的妻子便因着突发的恶疾松手人寰,他便修了这座行宫来纪念他的妻子。”

  只见郁福华听得认真,萧釉说道:“原本当初出宫小住定的也不是这处行宫,就因着这行宫的由来被父皇知晓了,便是开罪当时还尚在人世的太后,父皇也把此处作为了行宫处所。”

  郁福华眨了眨眼,心里有了诸多好奇的疑问,萧釉可不是随便点人讲故事的人。

  “郡主想知道原因吗?”

  “因为这好看吗?”

  萧釉摇头:“因为这行宫不远处埋着成玉王爷的发妻荣氏,成玉王爷后来终身没再另娶,于是乎这行宫便被浩浩荡荡地也被冠上了痴情的名头,有些人明明天生没有这种东西,却非要来凑热闹祸害旁人的清净,企图把自己的故事也同样塞进别人嘴里,不嫌晦气地也得一句痴情,真是自欺欺人。”

  萧釉说这话的语调讽刺意味十足,郁福华觉得就差他宣告一声那晦气之人就是大驾里在最前头的那位老人家。

  “郡主还记得我说过我有个故人有同你一模一样的秋碧玉吗?”

  郁福华点头,秋风萧瑟,她手指头轻轻拨弄了一下那玉,萧釉伸手捞了一条毯子,递在了郁福华的手边,见她愣住,伸手盖在了她身上。

  “那位故人就是我的生母,此地寒凉,郡主披着吧。”

  郁福华下意识捏着毯子,盖在头上,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当下理智恨不得摔了个粉身碎骨,她记忆里萧釉最恨有人提起他的生母。

  萧釉即位住进永合殿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追封了他的生母,这本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尽孝人之常情,陈贵妃只是占了个养母的名头,可合宫都讳莫如深,因着萧釉居然想让他生母进皇陵与天辰帝同葬,萧釉生母身份低微,朝臣自然上奏于理不合。

  郁福华不知怎么就想起了。

  萧釉手持一把利刃沿着边缘轻轻摩擦,他面前跪着几人,皆是一声声劝诫声,而后萧釉屈指轻轻将剑置于一人脖颈上,手腕微微往下压,居高临下望着那人,目光冷冽又藏着警告:“这剑很利,朕怕险些脱手,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那人跌倒在地,双手都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其他几人都噤声,郁福华站在外面不敢进,一抬头就对上了萧釉的眼睛,她吓得瑟缩得后退了几步。

  碰倒了花瓶,摔了一地的碎片。

  郁福华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道:“殿下不用把这些都告诉我的。”

  毕竟好像前世知道关于萧釉生母之事的人都好像最后死得差不多了。

  郁福华不是很想知道这些皇室密辛,毕竟想来都不是什么令人顺心的事,她没多远的谋略,却知道一个人身上最好还是不要招揽太多的秘密,这种人一般不会活得太久。

  萧釉:“…………”

  萧釉自以为他是做足了合作的诚意,可惜,如今怎么看怎么像是自己强人所难。

  “郡主不想知道?我没对旁人说过,我母妃就是在一场大火里丧生的,她的尸骸就葬在阜丰行宫里,连个牌位都没有,我父皇每年到这就是为了看她,带着他的一众妃子来祭奠她,真是痴情,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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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天元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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