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福华昨晚做梦了,她梦见了她和萧釉身处在轩王府的桃林,纷纷扬扬的花瓣往下落又虚幻又飘荡,她伸手包住一片在掌心的触感是那样真实。萧釉将她头上的花瓣一片片摘下来,动作温柔又细致,他穿着一身白衣,她明明知道面前之人是萧釉,可是那人的脸却像是蒙了一层黑纱,怎么都看不清。
花瓣落在她鼻尖上,萧釉轻笑一声说:“等桃子熟了,我便带你住在这,让你在这吃个够。”
她睁着眼睛盯着床幔一时还徘徊在梦与真实的边缘。
嘴里似乎都有清甜的桃子味。
郁福华起身穿戴好,绿檀匆匆忙忙过来:“小姐,大公子不知为何一大早便跪在了王爷书房外,听说已经跪了一夜了。”
郁福华遣散了看热闹的下人,郁恺正背着一根荆条跪着:“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郁恺:“哥犯了滔天大罪,哥对不起福华,应该被罚。”
“让他跪着——”
一声不威自怒的声音响起,是从书房内传来的,接着郁章便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郁恺身上,重重地哼了一声。
郁恺低下了头,郁福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她爹爹今日特别严肃,表情威势煌煌,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爹爹,你别让哥哥跪着了。”
“你别给他求情,你看他干出什么混账事!居然把你带去那种地方。”
郁福华不忍心郁恺跪着:“哥哥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为了我好才带我去那的,爹爹不要罚他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便让它过去吧。”
郁恺竖着耳朵,泪眼汪汪地看着郁福华,语气又愧疚又后悔。
他抹了一把眼泪,开始忏悔:“妹妹,哥哥对不起你,你以后嫁不出去,哥哥会养你一辈子的。”
郁恺这简单的几句,差点让郁章那剑削他,郁福华连忙拦住她爹爹。一时场面热闹非凡,郁章抗着剑在后面追,郁福华在后面又劝又拦,一来一去跑了好多圈,最后三个人都气喘吁吁,绿檀替郁福华顺着气。
瘫在凉亭的郁福华:“…………不管你们了,累死了。”
说着站起身抖了抖裙子,便走了。
郁章和郁恺看着她走远,两颗脑袋迅速凑到一块,表情凝重。
郁章:“不至于,不至于,我的女儿我了解,绝对不会因为那种事哭成那个模样。”
郁恺:“昨天她便扒着我哭了一场,那哭得稀里哗啦,怎么劝都劝不住,跟死了亲爹似的,说是做了一场噩梦。”
郁恺被郁章狠狠敲了一下脑袋,郁恺吃痛道:“二伯,我就打个比方。”
“你离我远点,我怕我忍不住想削你。”
郁恺:“这事要怪还是要怪那个许二,要不是他说我妹妹长得丑,我也不会情急之下跟他起了争辩。”
郁章简直不敢置信:“你说那小子说我们家福华长得丑。”
“对,他还说什么上京城里就没有比我妹妹长得更丑的,只能回延平嫁给乡野村夫,”郁恺:“二伯,你说这能忍吗?”
“不能忍,这小畜生,”郁章对着王管家吩咐:“下次那许家老二再来我们王府,便关门放狗,就说我们长宁王府不待见他。”
说着便怒气冲冲地走了,郁恺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二伯,下次你就在军中穿他小鞋…………”
郁福华几日都没有出门,毫不意外如今上京城人人都在议论此事,她偶尔从府里的下人嘴里都能听见别人是怎么说她的,荒唐又不知羞,绿檀在一旁缝制冬衣,郁福华坐在靠窗的书桌上放下狼毫笔叹了一口气。
“小姐,你这再房间里都窝了好几日了,都快发霉了吧,”绿檀仔仔细细地拿起冬衣打量了片刻,“对了,你从春园里带回来的那个歌妓,如今还住在宁春阁的小院里。”
郁福华打起精神,按着桌子站起来,她差点忘了。
“让人去取的卖身契呢?”
“在这,小姐,你那块玉佩可是你十五岁生辰时,南平候爷送你的礼物,”绿檀将那收好的卖身契拿出来:“你可是最喜欢的,怎么不拿旁的东西换。”
“一时情急,身边只能抓块玉佩,”郁福华将那卖身契看了一遍,然后收好道:“你将这卖身契同这些银票都送到毓秀姑娘那,就说够她置办一些田产,或者离开上京,好好过日子,她还年轻,感激的话不用多说,便当我一见她就喜欢她。”
绿檀点点头,没过多久,绿檀就带着人来了宁春阁。
“毓秀姑娘说要亲自来拜别郡主。”
毓秀换了长宁王府的丫头服饰,对着郁福华行了个礼,跪在了她面前:“民女身世苦楚,被好赌的父亲五百两就买入了女支院,本以为此生命数大抵如此,郡主如今救我于水火之中,毓秀这辈子都会牢牢记在心上的,永不能忘。”
郁福华扶起她,露出一个笑,她说不出什么更有说服力的安慰话:“你离开上京城才是对的,不如南下去那江南之地,好好生活。”
“郡主心地善良,毓秀相信好人有好报,郡主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郁福华在听到如意郎君四个字的时候,脑中便浮现出一个人影,随即笑了笑:“我不能亲自送你了,绿檀你让人备好马车,安排好船,送毓秀姑娘离开吧。“
郁福华想了想还是叮嘱道:”上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没事便不要回来了。”
毓秀恍惚片刻,转身又朝郁福华躬了躬身。
她还是不相信自己真的逃离了那狼窝,不管眼前这一切是真是假,她都愿意从现在这一刻她的命运开始改变了。
郁福华朝她挥挥手:“一路平安。”
“绿檀,你怎么这么早便开始缝冬衣,这才是秋天。”
“小姐,你忘了再过不久你和王爷要随陛下去行宫住上半月,听说那还有温泉,你身体好,但冬衣也要早早地备下。”
郁福华愣了愣,想起上辈子自己也去了行宫,结果却不小心误闯了太子的浴池,还被当做偷窥之人抓了起来,那本就堪忧的名声越来越臭。
“我能不去吗?我觉得温泉行宫那并不是很好玩。”
“这可是陛下钦点了让王爷随行的,是其他公主都没有的殊荣。”绿檀说起这事:“那群上京城的贵女不喜欢小姐,还不是眼红咱们长宁王府得圣宠,小姐,你当然要去,狠狠地红一把那些人的眼。”
“听说太子和六皇子都会随行,小姐难道不想去吗?上次我教你做的荷包,你送给太子殿下那个太过于粗糙了。”
郁福华听见六皇子,然后点点头,“那我去吧。”
只要呆在自己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不就行了吗。
“我送过太子殿下荷包?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记得。”
“不就是上次太子生辰,”绿檀张了张嘴说道。
郁福华:“我没送过,绿檀你莫不是记错了。”
绿檀摇头:“小姐你当初让我将送给太子的礼物包起来,你说你放在桌上,可那桌上只有小姐绣的荷包,我便包起来了。”
“怎会,明明我寻了块上好的砚台,就摆在桌上。”
郁福华嘴里喃喃道:“难怪……”那太子后来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
“可那砚台去了哪里啊。”
书院中。
“郁兄,你这砚台可真是别致。”
郁恺:“哈哈哈,我妹妹送我的,她也知道我比较附庸风雅。”
绿檀将绣花的架子搬到了花园:“小姐,这太阳大,你便坐在这绣花。”
“好。”
郁福华撸起袖子,绿檀好笑:“小姐,这不是耍剑。”
郁福华穿好针线,抿着唇学着绿檀凑近了那绣布,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绿檀绣出来是鸳鸯,她绣出来的是山鸡。
郁福华:“…………”
郁福华看着自己的山鸡叹了一口气。
突然不远处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声,绿檀也听见了,郁福华抓起放在一旁的鞭子,走了过去。长宁王府的守卫并不是多森严,毕竟他们常年都呆在延平,王府里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仆。
但凡有武功的小贼混进来,也不无可能,郁福华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她已经回来好几天了,骨头都快生锈了,她好想跟人打一架啊。
那说她坏话的贵女们,一个个一阵风都能吹跑,她上辈子被这样诋毁,当然也是生气的,可她又说不过她们,万一把她们又打出个好歹,最后麻烦的还是她爹爹。
郁福华在地上抽了抽鞭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掀开长得茂密的植物,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贼,却只看见许缙摔在地上,吃痛地正揉着屁股
……怎么是你。”
许缙迅速跳起来,强装镇定,走路姿势很奇怪:“……你们家管家是不是老眼昏花不认识我了,我都说了我是许缙,他居然放狗咬我。”
郁福华烦闷地鞭子抽了抽地,转身准备走了。
“哎哎哎,你见着我有这么不开心吗?”
“我对你的事也深表同情,猜到你心情不好了,你放心以后你实在嫁不出去,我就把你收了。”
郁福华不理他,回去准备接着绣花,许缙一瘸一拐摸着屁股过来,拿起那块布看了看:“你这小鸭子绣得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