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宴
倪真2021-07-08 20:193,066

  那时郁福华第一次发现太子能露出那样仇恨森然的目光。

  郁福华手里攥着萧釉的外衣想一个人静静,结果腿一软差点跌下了地。

  萧釉及时扶了她一把,萧釉看似病弱,其实力气很大,郁福华往前瞟了一眼,只看见太子的手悬在半空中紧紧捏成了一个拳头,画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郁福华当时想没有能比在喜欢的人撞见自己跟别的男人躺在床上还要戏剧的事了,心里却并不同情画姒,她更同情的是自己。

  因着也没有比被人撞见和一个男人衣衫不整在床上更悲惨的事了。

  她甩开萧釉的手赤足踩在地上,想让他离自己远一些,神情恍惚。

  萧釉:“皇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吧。”

  萧纺点点头,出门前一脚踢飞了凳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你最好是给我个交代!”

  后来的事,郁福华和萧釉沉默地各自穿好衣服,她才发现六皇子没穿惯常穿的白衣,而是一件黑色花纹的衣服,和额头已经干涸的血迹,把他整个人衬得有些莫名邪气,露出的手腕处,有一根皮绳,上面只有一颗黑色圆润的佛珠。

  那时她同这位六皇子没有什么交集,他总是沉默得像是一个隐形人透明人,不过她在很多场合都见过他,却从未说过话,连点头之交都没有,如今这个人在她眼里仿佛才有了实质,却险些让她喘不过气。

  据说太子差点掐死萧釉,这些都是郁福华听说的,陛下下旨时,郁福华看着宣读圣旨的萧釉,和查不出任何线索的异香,和那引路的婆子,皆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父亲担忧的视线中说了句臣女领旨,最后目光停在萧釉的脖颈——那可怖的掐痕上。

  她那时想,自己同萧釉如同陌生人一般,萧釉也是不情愿的吧。

  她后来却梦见萧釉每日下朝替她带的糕点,书房里随处乱放的话本子,萧釉带她去看烟火的高台,和随风摇摆的红色剑穗。

  “郡主,就知道你在这,今晚陛下设宴,不能再瞌睡下去了。”

  郁福华趴在亭栏,将昨晚的梦好好琢磨了一下,没明白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因果关系,只把自己跟萧釉被胡乱凑到一起当成了重点,什么叫形势所迫,什么叫孽缘。

  脑子简直一团糟。

  郁福华想不出背后到底是谁授意,嘴里敷衍道:“你让我安安静静地待一会,看见郁恺也别让他拿着哄小孩那一套来烦我,让他自己玩去。”

  郁福华话音刚落。

  郁恺:“你说谁是哄小孩的把戏!”

  郁福华烦躁地捂住了耳朵。

  天辰帝设下宴席,除了随行的禁军,宴席上皆是随行而来的官员和亲属。

  郁福华换了身常服,虽说是常服,可比在延平时穿着繁琐复杂得多,她坐下就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坐得规矩又妥帖,入座前她扫了一眼周遭的人,对面除了郁章此处坐的皆是文官,郁章身上的常服绣着的是狮兽盘云纹,坐下与人谈话时都是一副粗犷之气。

  周围互相交谈的女眷不住地拿目光瞧她,人人都说福华郡主粗鄙没教养,可如今怎么看都不是那个样子。

  她们心照不宣地挑剔着郁福华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跟传说里的人千差万别,也有上次在天辰帝遇刺席上亲眼目睹郁福华持剑杀人的,统统不敢直视她。

  “当时那刺客差点血洗宫廷,福华郡主一个女子愣是亲手手刃了一名刺客,那眼神,是杀过人的,不愧是延平王的独女。”

  最后一句声音逐渐放低。

  一旁的人附和道:“这陛下还未真正赏赐郡主呢,那跟着皇子念书算什么赏赐,等会儿想必定会寻个由头唤郡主起来。”

  郁福华摩挲着手腕的秋碧玉,有点精神不济,郁恺的确嘱咐过她今日陛下也许会赏她点什么。

  就在这时身边的空位突然来了个人,画姒坐了下来。

  郁福华侧头看她,朝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反倒是画姒先开的口:“福华郡主看起来对这宴会兴致缺缺。”

  “没有的事。”

  郁福华突然就想起昨夜回忆起的那档事,看着画姒竟然无端有些心虚的情绪。

  画姒朝着几位皇子的方向看去,天辰帝旁边坐着的是淑妃,正在替他倒酒,望至一半,席间议事的内容从一些不甚重要的朝政变作了互相揶揄和调侃。

  “酒酣席热,对了,还未问郁卿在上京可还住得习惯。”

  郁章:“劳陛下记挂了,这上京城乃是臣的故乡,如何不习惯,就是吹惯了延平的风,怀念那在马背上驰骋的爽快。”

  “来,咱们敬郁卿一杯,驻守延平十多年的功劳。”

  “敬延平王。”

  郁章给自己倒了一杯:“臣早年觉得饮酒伤身,为了当个好统帅,就改了这毛病,许是尝惯了延平的烈酒,这上京城的酒就差了点味道。”

  “王爷这样说,今日定灌你个不醉不归!”

  郁福华看着他爹爹一杯杯地喝,眼皮跟着直跳,恨不得把手里的核桃砸过去。

  訾紫:“郡主你要吃核桃吗?我来给你剥。”

  咔嚓——

  訾紫:“…………”

  “如今这席位周边都是满满得人,郡主你下次逞神通咱们能稍微找个隐蔽点的地方也不迟。郡主你见过哪个闺阁女子能徒手捏碎核桃的,要不也要提前与我说一声,我给您挡一挡住也行。”

  郁福华说:“怕什么?我是捏核桃又不是捏人脑袋。”

  郁福华吃了核桃仁,留心听了片刻之后,訾紫问:“郡主,王爷已经许多年没这么喝了。”

  郁福华低声说:“谁说不是,我记得我爹爹上次喝醉了把八岁的郁恺往大伯家的荷花池里踹,喝了半肚子的水,他从在那之后就戒了酒。”

  这时一个拒不承认的人出现在了女眷堆里。

  “谁说我喝了半肚子的水?你少一天跟你的丫头一天到晚诋毁我。”

  郁福华和訾紫俩人默不作声地转头看向他,郁福华说:“你来干什么?”

  郁恺挤在她旁边说:“陛下给你赏你要不要?。”

  郁福华:“什么赏?”

  郁福华与他对视半刻,郁恺神秘地道:“你就说你要还是不要,别这么看着我,虽然陛下是萧釉老子,可他没我这本事,你要知道哥哥才是你在世上最应该依靠的男人,少胳膊肘往外拐。”

  郁福华看向上边,伸手挡住半张脸说:“我要,你要怎么给我安排,你别在我面前嘴硬。”

  郁恺伸手示意后边的侍从把东西呈上来,又埋下头去吃了两口郁福华面前的糕点,随口说:“陛下早有这个意思,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助你一把。”

  郁福华冷眼瞟了下不远处的太子席座,移开的时候对上了萧釉似乎是疑问的眼神,挑了挑眉:“什么赏赐都行吗?”

  郁恺:“哥早就给你想好了一个,与其让我娘费尽心机地给你搜罗上京的青年才俊,不如你同陛下求个赏,赏你个英俊潇洒的夫君玩玩。”

  “真是造孽。”

  郁福华没感情地往郁恺嘴里塞了块糕点。

  酒过三巡之后,郁恺见气氛尚可,才凑到陛下开口说:“陛下,这光喝酒也没个助兴,正好许大人也在,不如让许大人给大家舞剑助助兴。”

  天辰帝靠在龙椅上,似是有些不胜酒力,说:“这个提议好,可许爱卿到底是禁军统领,朕怕许爱卿不乐意……”

  郁恺冲着许缙使了个眼色。

  许缙面无表情朝着天辰帝行礼:“臣愿为陛下舞剑助兴,只不过臣需要一个对手。”

  天辰帝稍顿须臾,刚想说下去,淑妃却转向他,俯身小声说:“皇上,臣妾歌舞都看腻了,倒是想看些新东西。”

  淑妃头上佩戴的是描金珍珠样式的珠钗,珠排环坠皆是珍品,娇艳地坐在仅次于陛下的高座上。

  光是此次陛下仅带了她一人,却足以看出她如今的受宠程度。

  天辰帝拍了拍她的手:“许统领想要谁做你的对手。”

  “陛下,许统领的对手是我!”

  郁福华解了她梳得工整的发髻,着一身红衣劲装,满座无人胆敢抬首直视。

  席间在郁福华出现的时候已经肃然无声,萧纺从入席都未抬过头,此刻看见了一身红衣笑得明媚的郁福华,一时表情有些恍惚。

  萧釉则是指腹擦过酒杯,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郁章刚跟身旁的同僚碰杯,一看到突然出现的郁福华,手里酒就洒了一半,笑不出来了。

  郁章:“…………”

  天辰帝拍掌脸上露出笑意:“原是你这个小丫头。”

  只听郁福华福了福身说:“给陛下请安,正是臣女,许统领这个人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大冰块,旁人跟他对上光看着他那张脸就士气大挫,可臣女不怕他。今晚酒好月明,可陛下不觉得少了点意思吗?”

  天辰帝:“确实差点意思,不过你们需得点到为止,我瞧着郁卿拿着酒杯的手在抖呢,刁蛮的小丫头。”

  郁章:“…………”

  郁福华执剑朝着许缙行了个礼。

  许缙:“点到为止,怕伤到你。”

  郁福华抽鞭,突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说:“请君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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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天元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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