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韬醒来时,天色渐暗。
褚英正带着他藏身在一个草垛后,身上伤口处被胡乱包扎了一些。
“明烨,你终于醒了!”
见到宇文韬睁开眼睛,褚英大大松了口气。
带着瘦高的宇文韬疾行几十里路,她也已经累到虚脱。
还是不放心宇文韬独自一人返京都,褚英第二日便决定追了上来。
幸好幸好!
恰好赶上,救了他一命。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能起来继续走吗?”
救下宇文韬时,他看着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了,一路也昏迷不醒。
此时醒来,褚英自然还是很担心。
宇文韬坐起身,抬抬肩膀,运了下气。
发现除了依旧气血晕虚,和外伤阵阵疼痛以外,似乎其它伤势并无大碍。
张果老的丹药,果然是能起死回生。
“我没事。”
瞧着褚英一脸污垢,满身血痕的狼狈模样,宇文韬满心感激道:“阿英姐姐,谢谢你!”
褚英实在太累了,便软软地靠上草垛,有气无力地回道:“我们之间,不需要如此客气。只要你以后,别再如此任性就好。”
“只是,你为何能恢复得如此之快?”
看着宇文韬醒来行动自如的模样,褚英很是惊奇。
“刚才吃了一颗张果老的救命丹药。”
“张果老?那个传说中的修仙老道士?你怎么会有他的丹药?”
褚英十分好奇。
张果老的丹药可是千金难寻的,宇文韬竟然能得到,真是上天保佑。
想到返生丹,宇文韬心里又是一痛。
似乎最近只要一想到阿檬,不,是一想到菀娘,他的心里就会如刀割般的疼痛。
他把她,弄丢了!
沉吟了片刻,宇文韬便把他与季昕诺之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褚英听得是目瞪口呆,两人竟然有如此兜兜转转的缘分。
若不是如今两人正在逃命,她真想拍手叫绝。
这季氏,简直是宇文家的福星啊!
可是如今季氏不知所踪,他们怎能置之不理。
褚英思索了一会,决定道:“明烨,你必须赶去与牛将军汇合,带领骥勇军攻入京城是要务。你是先帝钦命的骠骑大将军,怎可因私情耽误了公事?”
她咬咬牙,斥道:“就算你注定命不久矣,也要战死在沙场,才不枉费你宇文家历代祖先的威名!”
宇文韬身子豁得一紧,他竟然第一次,有了逃避职责的想法。
天下失了他宇文韬,自还会有牛永昌、林焕等将帅担负起保家卫国的责任。
可菀娘还有谁?
她失了父母娘家,还失了记忆,有他这个夫君跟没有一样。
自己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国之大义,弃她而去。
谁能提自己去护着她?
可是,他真的甘心抛弃多年经营的骥勇军,也抛弃自己二十年保家卫国的雄心吗?
“你是骥勇军的军魂,赶快回去。我现在就去京都找菀娘。明烨,你信我吗?”
听到褚英的建议,宇文韬两眼一亮。
褚英一介女流,想混进京都打探消息反而没那么惹眼。
宇文韬沉吟片刻,便做了决定:“大恩不言谢!菀娘的下落,就拜托阿英姐姐了。”
事不宜迟,两人别过,分头往相反的方向而行。
两日后,一则消息传来,再次引发朝堂震动。
骠骑大将军宇文韬死而复生,正带领三万骥勇军,直奔京都而来。
本着天子守国门的想法,太祖皇帝把京都设在了离西北边境不远的曲明城,快马加鞭日行六百里即到。
行军若是通畅,也不过四五日便可到达。
如果骥勇军攻下沿路的雁江郡和蒲昌城,再渡过泸江渡口,就能攻到京都城下了。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还有很多人则是想着伺机而动。
可若说冲击最大的,必然是宣南侯府。
那日,季昕诺从天香楼的柴房里消失不见,宇文珅盛怒,但无迹可寻。
紧接着,丁凌山被阉,重伤离府。
宇文珅突然有了一种畏惧之意,感觉下个被阉的人,就会是自己。
加上自己觐见李淩时,李淩总是用一种讥讽的眼光看着他。
宇文珅突然有了一种觉悟,他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而李淩,也从没有真正想要倚重他。
至始至终,李淩恨着宇文韬的行为,却更鄙视他宇文珅这个人。
如果说此时的李淩,犹如大海中一叶孤舟,遇浪就会翻。
那他,不过是抱着根木头垂死挣扎的那个人。
大浪打过来能把他淹死,孤舟撞过来也能把他撞沉。
宇文韬,就是那个大浪,他就要打回来了。
他辛苦谋划的一切,不过绚烂了不到一个月。
轩云阁里,宇文珅望着窗外出神。
如果宇文韬攻回京都,晋阳帝被赶下台,他又该何去何从?
齐太夫人不等下人通报,急匆匆推门而入。
“珅儿,听说宇文韬没死,马上要带骥勇军攻回京都,可有此事?”
她脸色苍白,失了往常的雍容淡定,满脸的惊慌失措。
宇文珅悻悻然道:“应该不会有错。”
齐太夫人惊疑不定道:“这不可能!他明明已经喝下御仙露。就算坠崖侥幸不死,但运功越多,不死也会成为废人。为何他至今还能领兵?”
皱起眉头,宇文珅奇道:“什么御仙露?”
事到如今,齐太夫人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叨念道:“你以为在他喜酒里下的那点下三滥的毒,就能毒倒宇文韬吗?”
“宇文韬很是小心谨慎,普通的毒药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若不是母亲用了一味无色无味无解的暗毒,以他的功力,说不定就带着太子全身而退了。”
宇文珅坐直身子,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怎么都没有听明白?
齐太夫人看看周围,没见人影,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宇文珅道:“那御仙露是墨湛给我的。因为宇文韬不容易防着我。”
“但是需要他进宫面圣,所以不能一下子将他毒死,就让母亲下了少量的份,让他慢慢发作。”
“开始,母亲也不懂,不过是奉命行事。后来想想才明白,墨湛放宇文韬进宫,似乎是为了给他机会救出太子。而太子逃出宫后,便不知被谁带走。宇文韬却被追杀,差点身死……”
宇文珅腾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一直吃斋念佛的母亲。
她何时与墨湛那个恶鬼有了联系?还听命与他?
宇文珅此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小看了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