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荆竺松开了眉头,“其实我该称呼你‘秋公公’,对吧!”
“你和徐东成究竟是什么关系?”秋伯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老人家,我想你弄错了吧!”荆竺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你身体不便我才大老远地跑来见你,并不是来接受你的盘问的!”
“放肆!”秋伯怒道,“真是无法无天了!”
“看来你的精神挺不错,并不像秋落英说的那样。我还有事,告辞了!”荆竺拎着水囊站起身往外走。
“站住!”秋伯一拍桌子,“你!”
“既然有求于人,态度就该和气些。”荆竺停下脚步,看着洞外说道,“你要找的人我可以帮你找。”
“你都知道了?”秋伯一愣,“不会的,不可能!”
“不错,我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不知道。”荆竺道,“你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味,既没有喉结也没有胡须,嗓音尖细怪异,你说说,这会是个什么人呢?”
秋伯死死地盯着荆竺,周身的气势逐渐萎靡。
“请坐吧!”秋伯说道,“你说得很对,我是宫中之人。”
“是大火之中跑出来的,对吧!”
“是!”
“戈长亭、石锦杰、孔喜银、贾佑德,这四个人也跑出来了,对吧!”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秋伯感到一阵阵的凉意,“谁告诉你的?”
“唉!又来了!”荆竺转过身看着秋伯,“我只有一个问题没想清楚,我见到的那个戈长亭是什么人?你不说就算了。”
“难以置信!”秋伯说道,“我也只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荆竺说道,“但是我不一定回答。”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刚刚,当我推断出你的身份那一刻。”荆竺道,“现在到你说了,我只有一个时辰。”
“好吧!”秋伯慢慢坐下,“当年我是太子宫中的内侍,负责太子的饮食起居。”
荆竺也回到了刚才的石凳坐下,拿起水囊喝了几口。
“如果太子继位,一定会是个圣明的皇帝。”秋伯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亮光,“建文帝降生那时,我便负责所有的内务,直到宫中大火。”
“现在不准再称呼‘建文帝’了。”荆竺提醒道,“只能称‘皇孙’。”
“那个人,都是那个人,做出不臣之事,竟然还废除了建文帝的年号!”秋伯浑身颤抖着,“太祖三十一年就驾崩了,他居然把‘建文四年’改称‘洪武三十五年’,更改先帝年号,亘古未闻啊!”
“这种话是要灭族的!”荆竺再次提醒道,“虽然我不会告密,你也要为秋落英想想。”
秋伯平静了片刻,含着泪说道,“当年南京城被攻破,宫中乱作一团,我一直守在寝宫外面,戈刀统领着几名护卫闯了进来,让我换衣服收拾东西,其中就有石锦杰他们三个。”
“前天那个人跟戈刀统什么关系?”
“他是戈长亭的儿子,戈亮。”秋伯说道,“我收拾了一些金银玉器,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地道。”
“有人事先挖了地道?”荆竺一怔。
“说是地道,其实是水道。”秋伯回应道,“宫中的雨水皆由地下流出宫外。”
荆竺没吱声,静静地听着。
“我跟着他们进了水道,也不知走了多久,出来之后又走了很长一段路,外面黑乎乎的,我看不清有多少人出来了。”秋伯说道,“等到有了一丝亮光我才发现,我身边只有四个人,戈刀统、石锦杰、孔喜银、贾佑德,其他人都不见了。”
“皇孙呢?”
“不知道。”
“这么说,你并没有看见皇孙进了水道?”
“为什么这么问?”秋伯两眼睁得老大,“他们总不至于冒死救我这么一个废人吧!”
“你的意思是说,出了地道之后就走散了?”
“难道不是吗?”秋伯说道,“地道内只有护卫的火镰子发出的火光,我的前后都有人,出来之后当然要熄灭火镰子,我的脚碰伤了都不敢吱声。”
“你收拾东西后没有立即回到皇孙身边吗?”
“我背着包袱准备回去,大火已经起来了,一些小太监和宫女都往外逃,我只见到几个卫士护着皇帝出了寝宫。”秋伯回忆道,“然后就是我们这一拨。”
“谁放的火?”
“不知道。”
“火起之时有没有听到特别的声响?”
“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说打雷,或者爆炸声。”
“当时人声嘈杂,我没有留意。”秋伯面带疑惑地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皇孙当时是否也更换了衣服?”荆竺注视着秋伯的表情。
“当然!”
“可惜了,没有人看到大火因何而起。”
“南京城破,大批军士涌入皇城,想必是宫中的妃子女官担心受辱才放的火。”秋伯说道,“同时也是为了掩护皇帝离宫。”
“我的看法有所不同。”荆竺道,“如果并非像秋公公所言,而是有人蓄意纵火,那这件事情就都不相同了。”
“蓄意纵火?”
荆竺道,“这只是一种推测,秋公公不也是在推测吗?”
“真要是蓄意而为,那么现在的‘大明’便不再是太祖的‘大明’了。”秋伯因为极度的愤怒,双手颤抖着。
荆竺等老人家略微平静了些,接着道,“既然无法查证,我们在这里空谈就没意义了。后来呢?”
“他们几个在林子里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秋伯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石锦杰、孔喜银、贾佑德就拔刀自刎了。”
“三个人都自刎了?”荆竺不由得浑身一震。
“戈刀统挖了四个坑,用刀划破了他们三个的面容,接着自毁面容也自刎了。”秋伯说道,“他只有一个要求,让我把他们都埋起来。”
“这么说,他们极有可能知道皇孙的去向,为了保守秘密而自刎。”荆竺的眉头再度皱起,“国士啊!”
“我亲手埋葬了他们,担心被人看出来,连个土丘都不敢堆起,又把他们的兵器都远远地抛掉了。”秋伯说道,“我不敢走大路,在夜间穿山越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