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这三人的情绪趋于平静,荆竺拱手问道,“敢问大师俗家名姓?”
“赵修远。”应虚神色一正,仿佛对自己的名字极为自豪。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荆竺口中念叨着,“这是取自屈原先生的《离骚》,大师想必有信物吧?”
“施主何意?”
“不瞒大师,在下见过几个玉佩和锦囊,玉佩均刻有太子标和皇孙的赐名,锦囊上留下的是他们的亲笔,还有印记。”荆竺回应道,“大师若是有此等信物,可否让在下一览?”
应虚思忖了片刻走出禅房,待到返回时,手中多了一个朱漆小木匣,放在茶几上小心打开,“施主请看!”
荆竺一眼就看到了月白色的锦囊,印记依然鲜红,正是太子标的私印,拿起来又取出里面的玉佩,‘修远’两个字清晰可见,这一幕,身旁的小幽和昆仑也见到了。
荆竺把玉佩纳入锦囊,重新放回小木匣,“大师何时到此?令尊又因何故去?”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双方都无需遮遮掩掩了。
这时,九叔示意两位年轻的小沙弥去门外守着,或许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又或许是因为不方便。
荆竺没有理会九叔的用意,听着应虚的叙述,没想到却是一旁的老僧先说话。
“那年宫中大火初起,刀统赵中棋领着卫士们保护着圣上进入了通道,阿九和阿吉也在其中,就是他们二位,甘九龄、韦吉平。”老僧简单介绍了一下,“随行的除了老奴还有尚宝司司丞陈仲山和妹妹陈氏,陈公公掌管玉玺及宫中珍宝,陈氏负责照顾太子朱文奎。”
对啊!之前秋伯就说过,他不是掌玺太监,否则就不只是拿出了皇孙的私印,看来玉玺是那位陈公公带出来了。这个念头只是快速地在荆竺心里闪过,接着聆听老僧的叙述。
“借着火镰子的亮光,我跟着队伍后面亦步亦趋,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股凉风吹过,我这次知道是出来了。”老僧说道,“那天晚上没有月光,火镰子已经熄灭,脚下深一脚浅一脚,我摔倒了几次,好在阿九一直在我旁边。”
老僧描述的场景跟秋伯和蒙亦明几无二致。
“我们跟着队伍从山上来到了江边,那里停着两艘画舫,我听见圣上说了三个字‘石将军’。”老僧说道,“圣上和太子、陈公公兄妹都上了同一艘,赵刀统、阿九、阿吉还有我则上了第二艘。”
“老师父,请恕我冒昧打断一下。”荆竺说道,“你的确听清楚了?”
“不光是我,赵刀统和我们几个都听见了。”
“又或者说是夜里混乱,把‘施将军’、‘史将军’、‘四将军’听岔了?”
“绝不会的!”老僧斩钉截铁地回应道,“因为之后又听见过。”
“还有个问题,你们确定皇孙进了通道?是亲眼看见的吗?”
荆竺对这个问题一直很重视,因为秋伯和蒙亦明都没有亲眼见到。
“我在宫中掌管圣上和皇后妃子的服饰,圣上临朝退朝都是我亲自带人更换服饰,我伺候圣上多年怎么会认错?”老僧回应道,“进入通道之前也是我伺候圣上更换便装。”
“刚刚老师父说了,通道内只有火镰子的光亮,你能确定上船的那个人就是皇孙吗?”荆竺追问道,“不会是另一个赵修远?”
“施主怀疑圣上有替身?”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既然是画舫,你们当时走的应该是秦淮河了。”荆竺说道,“请老师父继续说。”
“我们两艘船一路绕行到了吴县,换船后经湖州进入钱塘江,经富春江直到建德县才上岸歇息了两天。”老僧说道,“那里到处都是山……”
老僧停下了话语,仿佛在追忆着,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继续。
“圣上和太子都在山洞休息,有一支人马在洞外守护,赵刀统领着阿九他们暗中警戒,陈公公传了圣上的口谕,安全事宜由石将军全权处置。”老僧说道,“文奎太子年幼,恐是路上受了惊吓,石将军派人下山抓药,故此在山上停留了十几日。”
这时,甘九龄(阿九)说道,“原计划我们是要经过徽州往北,为了保密,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那天晚上我们正准备出发,突然有几个蒙面人出现,身手不弱,赵刀统领着我们这一组迎敌,护卫李灵当场殒命,赵刀统重伤,我和阿吉轻伤。”
“石将军没有派人援手吗?”荆竺问道。
“派了三个人,可惜伤势过重,……,最终那五个蒙面人都被我们除掉了。”甘九龄顿了顿,“我们担心还会有追踪者,又都有伤,赵刀统让石将军护驾先行转移,德公公主动留下来照应我们。”
原来老僧唤作‘德公公’。
“那些蒙面人是什么身份?”荆竺问道。
“我和阿九仔细搜过身,除了手臂上有锦衣卫的刺青,没有任何发现,他们的兵器也不是锦衣卫惯用的绣春刀。”韦吉平接过了荆竺的问话,“我们把九具尸体都掩埋了,搀扶着赵刀统下山,天下之大,我们却不知去往何处。”
“石将军没有和你们约定会合地点吗?”荆竺问道。
“那种情况下,我们跟石将军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德公公说道,“况且,赵刀统他们早已有了必死之心。”
“那位石将军跟你们在一起也有不少时日,可有他的画像?”荆竺问道。
“他一直都是戴着竹笠,外面罩着黑纱。”德公公回应道,“即使大风吹过也看不到他的面容,因为他蒙着面。”
“大概的年纪能看出来吗?”荆竺追问道。
“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后生娃娃。”德公公答道,“最多不过十六七岁。”
这个问题无法继续了,荆竺只得暂时放弃,“接下来你们去了何处?”
“赵刀统说,既然锦衣卫能够追踪过来,那我们仍然往徽州方向走,以吸引锦衣卫的注意。”德公公说道,“他的伤势太重,无法骑马,一路上还不时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