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从窗外把银子扔进去。”徐东成说道,“今年初我顺路去看过一次。”
“我家里怎样?”赵修远双眼湿润着。
“我并没有见过你的家人,只是凭印象确定了方位,在远处看了看老屋子。”徐东成说道,“你是否有个弟弟?”
“有!”
“他比你更像赵刀统,后山有座坟茔,清扫得很干净。”
“出来第十个年头了!”
“其实可以回去看看的。”徐东成侧脸狠狠地盯着荆竺,“我们这位荆竺先生很有本事,瞒天过海的事情最拿手,请他安排一下即可,对吧!”
“不敢当,徐师父过奖了!”
荆竺陪着笑脸搭讪着。
如果何罗闪在场,估计会憋不住大笑。
徐东成给邹有德斟了一杯茶,起身双手奉上,“公公不要见怪!”
“不妨事、不妨事!”
邹有德颤巍巍地接过茶杯,“京城被围时,老奴跟秋公公劝过圣上,派赵刀统去联系徐刀统,可是……”
“不要拖累人家了,是这样说的吧!”
“这都能猜到?”德公公的手一哆嗦,茶水洒了一地。
“太子这一脉都是天性纯良,从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徐东成极力控制着泪水,“那天晚上我刚潜入宫就看见了大火,还有层层的甲兵包围,我根本过不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徐刀统不会不管的,秋公公也是这么说的!”德公公突然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呜呜咽咽地哭着,“圣上!圣上……”
“公公不要过于悲伤!”
荆竺赶紧从墙壁的木杆上取下一块面巾递给徐东成,“别让他伤了自己。”
徐东成接过面巾,轻轻一捏邹有德的下巴,把面巾塞进嘴里,又问赵修远拿了刀伤药,熟练地包扎了伤口。
“文奎小太子也出来了吗?”徐东成问道。
“徐师父,这件事九叔他们都清楚,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没有吃东西。”荆竺说道,“我有点小东西请公公拿个主意。”
徐东成点点头,他知道荆竺是不想当着赵修远的面提到赵中棋,免得再次引起悲伤,随即和赵修远一同来到二堂,韦家婶子的确手脚麻利,煮了一大锅面条,加了些鸡蛋和菜叶,众人围成一桌其乐融融。
“先生要不要先吃点?”德公公问道。
“没事,昆仑和小幽会送过来。”荆竺说道,“上次公公说过,你们这一组原本是经过徽州往北走,后来有过推测吗?”
“肯定不会去山东,那里打得最惨烈,逆贼又是由北向南屠戮,往那个方向无异于飞蛾扑火,越过山东更无可能,况且前往山东必定要穿过‘中都凤阳府’,那是太祖原籍和起兵的地方,有‘小京师’之称。”
“徽州府北面是宁国府和池州府,穿过去就是长江,这就有两种可能了。”荆竺顺着德公公的思路说道,“一是渡江至安庆府向西进入湖广,一是逆江而上进入江西九江府。”
“依我看,走九江府是最安全的,那里水网交错,山高林密,最主要的是可以尽快离开直隶,这是常理。”德公公说道,“抛开这个推测,如果北至安庆府,经湖广地界进入河南也未可知。”
“既然说到了水网,走浮梁县‘传芳里’那条线是最安全的。”荆竺说道,“事实上也是如此,只可惜赵刀统遭遇不幸。”
“还真是这样!”德公公回应道,“看当时的情形,走湖广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经汉水至襄阳,然后就天高任鸟飞了,可以去庆王府,也可以经三江口前往云南。”
德公公顿了顿又道,“还可以去舂陵,我们不就是在那里相遇的吗?”
“公公刚提到了襄阳,那我们聊聊襄阳,先等等,我加一支蜡烛。”荆竺等到蜡烛顶端逐渐熔化,伸手从胸前取出一块桃形玉佩,这是靳泽从‘桃花庵’堂口库房搜到的,交由何志远带回。
“公公请看!”
德公公一把就握住了玉佩,“这是从哪里得到的?”
“青龙会在南漳县的堂口,那里到襄阳不足百里。”荆竺说道,“弟兄们清理库房发现,觉得不是寻常物件,拿来让我瞧瞧。我也只能看出是宫中之物,猜想当时宫中还有其他人也通过暗道出来了。”
“这是文奎太子的随身之物!”德公公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一句话。
“这么巧?”荆竺也是极为震惊。
“这块玉佩一直戴在太子的小腿上,除了沐浴,从不取下。”
“玉佩戴脚上,这是什么习俗?”
“这跟习俗无关。”德公公随即摇摇头,“唉,我都糊涂了,的确是跟习俗有关。”
“到底怎么回事?”
“戴在脚上是为了不让太祖看见,跟习俗无关,但是戴这块玉佩却跟习俗有关。”德公公解释道,“太祖家乡有‘晦日送穷鬼’的习俗,文奎太子的生辰是十月底,正好是‘晦日’,太祖认为是穷鬼转世,因此不悦,圣上便安排秋公公在回乡探亲的时候,在民间雕琢了这块玉佩,还请高僧开过光,就是为了驱除穷鬼。”
“很多地方都有这个习俗,通常是正月初五和五月初五送穷鬼。”
荆竺托着德公公的手掌,再次瞅了瞅说道,“我拿在手里看了好几个晚上,两面都是刻着貔貅,几无差别。”
“先生注意看两只貔貅的头部。” 德公公用指甲指点着,“貔貅有两角和独角之别,两角的叫‘辟邪’,驱除穷鬼;独角的叫‘天禄’,吃不穷。”
“果然是细微的差别,若不是公公指出来,我可看不出。”荆竺的表情很认真,“这只独角像是个‘月’字,两只角像个‘明’字。”
“绒绳上面的污渍是泥土,不是血渍,给我们留下的信息并不多。”德公公叹了口气,“有可能是路过南漳不小心遗失,也可能是在别处遗失,拾到之人被青龙会打劫才进入库房。”
荆竺看着德公公眼巴巴的神态,当即说道,“既然公公认出了此物,那就是有缘,留着做个念想吧!”
“可不许耍赖,以后都不能问我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