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六日,三人飞身上马离开秋家庄,经过忻州返回北地,两日后的午时,天空飘起了小雪,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祁玉府中时不时传出婴儿的哭声,东美的女儿、唐文举的儿子、柳亢的女儿都在同一个月相继降生。
“竹子哥!”“先生!”“爹爹!”
荆竺一一回应着妻儿们,却没见到父亲徐东成。
“娘!”荆竺问道,“怎么回事?”
“半个月前接到飞信就走了。”荆娘说道,“祁玉挑了两个后生跟着他。”
“没说去哪吗?”
“是去了襄阳。”荆娘回应道,“说是出现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具体情况你得问你的新媳妇。”
一旁的祁玉羞红着脸,“我已经通知厨房准备了热水,你们三个好好洗洗。”
晚饭后,小吉祥跟着荆娘,荆竺抱着儿子玩,小桔又问起了名字。
“我跟安爹爹商量过了,想听听你的看法。”荆竺道,“安家经商,如果孩子姓安,以后就不能参加科考。”
“这个还是你决定吧,将来孩子又不去当官,不能参加科考也不打紧。”小桔说道。
“既然这样就不急了。”荆竺道,“身上方便吗?”
“不方便。”
“真的?”
“我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去看看祁玉吧,年前你都归她!”小桔粉面微微透着羞红,“她给你烧了萝卜水泡脚。”
“那我去了?”
“去吧!”小桔把孩子接过去,“前两天转运处的唐大人派人来了,祁玉有事和你商量。”
“好!”荆竺披上了斗篷,穿过回廊去见祁玉。
“先生!”祁玉屋中放着炭火盆,关上门后替荆竺把斗篷挂起来,“你先坐会儿,我去取萝卜水。”
“一起去!”荆竺拉着祁玉的手说道,“就在灶下泡脚吧!”
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回屋歇息,四周围极为安静。
“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这脚都冻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你这几年是过来的。”祁玉轻声道,“锅里还有一碗牛肉汤,我盛给你。”
“唐大人有事?”荆竺靠着椅背,双脚相互摩擦着,手里端着热乎乎的牛肉汤。
“前后差不多五年,合适的木料和石料都运出去了,老烧的身体不太好,还领着一帮人在烧制琉璃瓦,柯泽和老方要先一步前往武当山。”祁玉时不时地试着水温,往脚盆里添着热汤。
“朝廷要重修武当,征调三十万民夫,我们又能怎样呢!”荆竺叹了口气,“唐大人怎么会找你?”
“其实唐大人是要找先生。”祁玉说道,“具体事宜并没有说,只是流露出一些无奈。”
“明日若是雪停了,我去见见他。”
“你今天才回来呢!”
“原本这都是朝廷统一安排,大人既然来找我,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荆竺道,“一方面是为了那些乡亲们,另一方面他也是位好官。”
“我陪你去。”祁玉拿着干布准备给荆竺擦脚,被荆竺制止了。
“怎么能让大小姐做这些。”荆竺从她手里拿过干布,“等哪天不能弯腰了再帮我。”
“我是你的妻!”祁玉这么说,却并没有坚持,她知道荆竺的性格,“回屋我给你暖脚。”
荆竺的脚已经泡得通红,换了干爽的鞋袜回屋,脚步仍然有些蹒跚,这是因为冻疮的缘故。
荆竺把火盆里没有烧尽的火炭夹起来送进炕洞,又添了几块木炭,净手之后坐在炕上沉思,祁玉很快也进了屋,往灯里添了油,把火光拨暗了些,上炕后又把帐幔放下来,二人各自靠着大炕的一头。
“还真的帮我暖脚啊!”荆竺微笑道。
“这都是两个月前说好了的。”祁玉此刻没有一丝害羞的神情,解开了短袄裹住荆竺的双脚,“夜里双脚都会发烫,明早就没事了,小时候我娘就给我泡过脚。”
“看我都瞎忙些什么了。”荆竺拍了拍额头,“明日一早去族地祭拜你的父母才是。”
“还是先去采运处吧,节前再去也不迟的。”祁玉说道,“早点歇着吧!”
“陪我说说话吧!”
“我整天在家闲着,你可是刚回来。”祁玉紧挨着荆竺身旁躺下。
“我们去了三江口,……,马老先生一家都看中了小齐,……月初经过浮梁和徽州到家。”荆竺挑了一些重点,“家主帮我收集了诸皇子的大致情况,……,之后去开封见了何大哥,……,在秋家庄过了头七。”
去年中,祁玉是去过秋家庄的,而且年初从辽东返回时留在秋家庄过了元宵节,这一转眼就是大半年。
“老人家就这么走了。”祁玉轻轻叹了口气,“往后越发难查了。”
“辽东的事情也一直没有下文。”
“开春了就去汉川吗?”
“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荆竺用手指拨弄着祁玉的鬓发。
“先生从辽东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开心,眉心都有皱纹了,现在又多了些白发。”祁玉的眼神流露着不忍。
“迟早都会白的。”
“明日还要出门,睡吧!”祁玉闭着眼睛回应道。
这一夜依然很平静,没有特别的故事发生,因为荆竺提到了秋伯的事情,祁玉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
辰时才天亮,而荆竺已经在屋内坐了半个时辰,因为小幽看到他屋中的油灯变亮,送来了一份飞信。
“辽东之事已有结果,系朝鲜国中有人假冒六王子李芳衍之名义作乱,借‘陈王宝藏’募集人手。”
荆竺不时地搓着手,在沉思中迎来了曙光。
“起这么早!”祁玉躺在炕上问道,“谁来的信?”
“是何大哥的飞信。”
“说什么了?”
“起来了再说,你还可以睡会儿。”
“孤男寡女这么看着,哪里睡得着!”
“那就躺着说话。”荆竺明白祁玉是在说笑,把飞信念了一遍,“从表面上看,夏建阳参与了六王子的事情,东瀛忍者的势力应该也介入了。”
“既然事情败露,夏建阳的人会去哪里呢?”
祁玉这句话听起来很自然随意,但是荆竺却心里一怔,“娘亲昨日说父亲去了襄阳,说是出现了一些不明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