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荆竺当然没看见这位老者,都是戈亮说的。
“这件事你怎么看?”
“夏建阳他们背叛了誓言。”老者回应道,“我在沙洋堡都看到了,他们两个跟那位国老关系不错,比武大会就是个骗局。”
“有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并不是真相。”荆竺道,“或许夏建阳是想通过另一种方式帮助皇孙。”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绑人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参与突袭朝廷的粮仓?为什么要介入别国的叛乱?”
荆竺的脸上没有什么表示,稍停了一会又问道,“夏建阳身为护卫刀统,经常独自外出执行任务吗?”
“这个我不清楚,虽然我是他这一组的,每日都是按时接替其他护卫进行值守,他有时候会到处巡查。”
“你在太子府多久?”
“我是洪武二十一年经过选拔进入太子宫,四年后划归皇太孙(朱允炆)府中,直到圣上(建文帝)离宫。”
“我还有两个小问题。”
“你问吧!”
“信国公汤和病逝……”
“是(洪武)二十八年。”老者抢着说道。
“你听到过什么传言吗?”
“皇太孙府中没人敢胡乱传言,但是我听见过其他宫中的小太监嘀咕,信国公翁婿二人都是假死。”
“你信吗?”
“这不是我一个护卫应该打听的。”
小幽这时候开言了,“先生,我想问一个问题。”
“嗯!”
“你见过这柄剑吗?”小幽取出一柄短剑。
“见过,是夏建阳的,应该还有一柄长剑。”老者说道,“他在宫中很少使用长短剑,出宫后他从不离身。”
小幽收起短剑,不再说话。
“你确定看见了戈长亭和赵中棋进了通道?”
“我确定!”
“那你看见了皇孙吗?”
“为什么这么问?”
“有人说皇孙在离宫前已经剃度。”
“剃度?为什么要剃度?我怎么不知道?”老者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一个怪物,“我知道了,你也是听到了那些传言。”
“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吧!”
“大火突起,宫中乱作一团,圣上身边的宫人并不多,有人忙着收拾东西,夏建阳通知我更换了服饰,然后等待命令。”老者说道,“三位刀统应该是进行过商议,各自领着人手离开,从一个暗门进入了通道,我亲眼看见赵中棋进去了,他前面还有人也进去了。”
“那位戈长亭是在你们前面还是后面?”
荆竺在验证之前和秋伯的分析。
“戈长亭那一组紧跟在赵中棋后面,我们这一组最后进去。”老者说道,“每一组都有火镰子,按说不会跟丢的,我觉得里面出现了岔道,前面的人走得太快,夏建阳在辽东的时候说过一次,他认为是故意被甩掉的。”
“你是怎么认为的?”
“如果是故意为之,为何又要我们进去呢?这于理不合。”
“除了这些刀统和护卫,里面还有你认识的人吗?”
“我是走在最后的,戈长亭进去之后,还有三名护卫,孔喜银、石锦杰、贾佑德,还有一位秋公公,他专门负责圣上的起居,以前服侍过太子。”
“你从汉川一路跟到这里,想做什么?”
“在沙洋堡的那天凌晨,我又看到了徐刀统和罗山,我不清楚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而且你们水葬了夏家兄妹。”老者说道,“徐刀统应该是带着人手去跟着那个胡濙了,罗山领着船队走了,我只能跟着你。”
荆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望,老者几乎没有提供一丝有价值的新情况,充其量只是从侧面跟秋伯的话语相互印证了。
“跟着我有什么用?”
“因为你跟徐刀统和罗山有关系,他们都是宫中的老人,从年龄上看,你是他们的晚辈。”老者回应道,“你在江上安置了许多人手,汉川、汉口、九江三个码头都有你的船,肯定是为了收集各种消息,你们在找圣上!”
“这只是你的猜想,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荆竺淡然道,“我只是跟罗山做买卖,把粮食卖给他,他帮我运送海盐;至于你说的徐刀统,我只知道大家都称呼他‘徐师父’,想必是某个府上的护院武师。”
“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老者叹了口气,“我现在除了手臂上的刺青没有任何信物。”
“小幽,你和昆仑说一下,看看山上有什么野果。”荆竺轻声道。
小幽起身吹着竹哨联络昆仑。
“那你说怎么办?”荆竺道,“没有人证明你的身份,而且你说的这些话并没有什么价值。”
“赵中棋那一组人员我都认识。”
“那又怎样?你确定皇孙还在吗?如果你找到他了怎么做?”
“我相信圣上还在,他一定在的!”老者情绪有些激动,“找到之后,我仍然是护卫,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可惜皇孙听不到这些话。”荆竺说道,“你的身份腰牌呢?”
“我藏在辽东的车马店了。”
“你有两个选择。”荆竺想了想说道,“第一,你回到辽东度过余生;第二,你拿到身份腰牌后去汉川附近等我,下半年我肯定会在那里出现。”
“你不担心我暗中下手?”
“那也没办法,防不胜防啊!”荆竺道,“或许有一天我可以让你见到戈长亭他们四个。”
“他们在哪?”老者精神一振。
“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可以让你见见那位秋公公。”
“什么?!秋公公还在?”老者虽然被绑着,但是身体很明显在颤抖着。
“先生!”昆仑回来了,手里拿着几根萝卜,“我在山下农家讨要了几棵萝卜。”
“给老人家松绑吧,让他吃点东西。”荆竺说道,“老人家,我给你留些银票,足够你往返辽东的盘缠,那匹马有伤,你重新买一匹。”
“你要赶我走?”
“我很忙,如果有消息了,我一定会告诉你。”荆竺道,“这是我唯一能够答应你的。”
“好!我去辽东取腰牌!我去汉川找你!”老者哆嗦着手,大口啃着萝卜。
“我们都是男人,说话要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