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食堂,关芗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吃饭,滕白看着表,是来早了吗?她平时看中的几个位置都被人占了,关芗竟然也占了一个。
关芗笑嘻嘻的对滕白招手。
在滕白看来,关芗的举动多少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所以滕白并不想坐过去,但不想归不想,看看其他桌,滕白眉头一皱,不得已坐在了关芗对面。
关芗:“你再磨叽一会儿,我都吃完了。”
滕白心想,吃完了更好,本来就占了我的地儿。
关芗:“我猜你想说‘吃完了更好’。”
滕白:“猜对了。”
滕白:“现在不晕了?”
关芗:“我要是晕一上午,要出事的。”
滕白:“少了谁医院都正常运转。”
关芗:“我说的是我的身体。”
滕白默默开始吃饭,关芗看她样子,估计吃完前不会搭理自己,洗完自备的餐盘后又坐回来。
关芗:“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一下你。”
滕白放下筷子,“说。”
关芗:“我好像没跟你约过时间,早上的两次偶遇,难不成是你……”
滕白:“我算出来的。”
关芗:“……”
关芗对滕白强大的计算能力五体投地,算的真准。
滕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学过加减法的都能算出来。”
关芗:“……”
滕白是在内涵她蠢吗?
滕白:“我只是算出了大概的范围,大概10分钟这样子。”
所以滕白每次都等了她10分钟?天哪,10分钟欸,她居然做到了,厉害,关芗真想给自己鼓掌。
掌声没起,关芗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丫的,滕白心里没点小九九,能心态平和的等她10分钟?见鬼了。
可这小九九到底是啥呢?为了还所谓的利息?关芗摇摇头,她现在连银行利率涨到多少都不清楚,而且不过一句气话,她自己都没当真。为了捉弄她?这点滕白倒是做到了,关芗长这么大,晕车经历屈指可数,从不晕私家车,滕白刷新了她对于晕车的认知。
关芗:“冒昧的再问一句,你还要这样捉弄我几次?”
滕白:“不知道。”
不知道?关芗差点拍案而起,丫的,难不成背后还有人逼着滕白?
滕白:“我没想捉弄你,只能说你家地理位置不好,两条路没一条好走的。”
关芗:“……”
这么说倒是关萍女士的不是了,当初不应该图便宜,买下这鸟楼盘。
关芗:“你不用来接我了,我说真的。”
滕白皱着眉头道:“不接你,你抱怨早起赶地铁,接你,你又是心悸又是晕车,跟谁学的这一身臭毛病。”
关芗:“……”
关芗:“你管我呢。”
滕白:“看在你曾经照顾我的份儿上,我忍你到现在,真是一言难尽。”
关芗跟着火上浇油,“那我劝你,别忍。”
滕白:“不可理喻。”
关芗从食堂出来,滕白那句“看在你曾经照顾我的份儿上”,一直在耳边回响,滕白真是出息了,换做以前,肯定要说“看在付芊芊的面子上”。
中午的不欢而散,关芗很快忘个干净,直到下班后再一次遇见滕白,虽然这次不在急诊门口。
关芗暗自合计着要不以后下班晚走一刻钟,有意无意的,见面次数超过了以往加在一起的总和。
关芗尴尬地打招呼,“再见。”
滕白点点头,算是回应。
得,又是一个奇怪的举动,关芗回头看滕白的背影,这真的是她认识的滕白吗?换做是以前的滕白,还点头?直接当看不见她这个人。
滕白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对她这么好,要说关芗没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那绝对是假话。
滕白也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反常,安慰自己刚才是出于礼貌。车子开出几步远,滕白突然刹车,礼貌?她和关芗用得着礼貌?这算不算一次重大的发现?会不会预示着她开始接受关芗?
后面传来鸣笛声,滕白再一次启动车子,快速开走。
关芗一直在想滕白那个点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认错人了吗?不可能,她先打招呼的,滕白会弱智到听不出她的声音?要说失忆那更不现实了,关芗进门,踢掉鞋子,吃了一盒冰冰凉凉的布丁,脑子里一个灵感划过,关芗抓住它的尾巴,不幸被雷得够呛。
滕白不会……喜……喜欢她?
关芗差点把吃下去的布丁整个吐出来,丫的,耍她还说得过去,就像孩童之间的恶作剧。
关芗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傻笑,天黑了不假,但“喜欢”这个猜测本身就是在白日做梦。
关芗很好奇这个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仅仅是因为跟滕白接触多了,脑洞被扩容?
关芗戳着布丁盒子,一件件细数自滕白回来后发生的跟自己有关的事情,直到布丁盒子被戳烂,关芗的智商严重告急。
关芗抱着膝盖,缩进沙发里,假如她就是滕白,再回来见到那个让自己心烦的关芗,而且在付芊芊成为人母,两人双双被淘汰出局的大环境下,会对她抱有怎么的看法?
关芗想到了一个词:同情。
关芗被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才不相信滕白会同情她。
滕白当然不会同情关芗,她巴不得关芗深陷泥潭,然后她站得远远的看笑话……类似这样的做法,在滕白被玻璃扎进医院前,长期占据主流地位,出院后,或许被玻璃扎清醒了,或许出于报答关芗那段时间的特殊照顾,滕白的想法发生了转变,当之前日积月累的成见慢慢褪色,她发现越是靠近关芗,对生活的体验越是深刻,好比近日的两次早高峰经历,看着关芗在后面猴急的样子,看看路况,看看时间,不停地叹气,郁闷的缩成刺猬状,滕白虽然心里门清不会迟到,但心里也会跟着不安,她从小到大一向守时,迟到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如今算是体验到了,吃中东菜也是,明明不喜欢吃,为了不尴尬拼命往嘴里塞的委屈样,滕白有一瞬间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刁难关芗。
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滕白飞快地敲击键盘,虽然这句话是对当前肺水肿新疗法的肯定和认可,但滕白心里隐隐颤动,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很空,她抓不住,她只能静下来慢慢感受,试图去理清它未知的面目。
关芗一大早就收到付芊芊送过来的电影票,关芗上网一搜,科幻题材的,不感兴趣,又给付芊芊退回去。
付芊芊:“首映票。”
关芗:“我要值夜。”
付芊芊:“是吗?排班表上不是这么写的吧。”
关芗:“刚调的。”
付芊芊:“……”
付芊芊:“防着我呢?怕我把另一张给滕白?”
关芗:“那你给没给?”
付芊芊:“给没给你也去不了,干脆不告诉你。”
付芊芊心里默默叹气,托人高价搞来的电影票,结果老公被临时抓去补bug,她一个人抱着儿子看有什么意思,好心的一张给关芗,一张给滕白,气吐血的是,这俩人全给退回来了,理由都编的差不多,其中有无猫腻,怎能瞒得过付芊芊的火眼金睛。
付芊芊:“老白,给个面子嘛。”
滕白:“你想看,我可以陪,其他的免谈。”
付芊芊:“……”
付芊芊:“孩子在电影院又哭又闹,你不烦?”
滕白:“你生的,没办法,如果你舍得不抱出来,更好。”
付芊芊:“才不要,我儿子那么乖,我要走哪儿抱哪儿的,这也为了你好,断了你的幻想。”
滕白:“孩子太小了,威慑力不够。”
付芊芊:“……”
付芊芊:“非要我把话说的不留余地,彼此难堪?”
滕白:“不用,你已经做的够绝了。”
滕白:“我一直挺好奇,关芗是怎么做到潇洒转身,接受普通朋友这个身份。”
付芊芊:“这你问她去吧。”
付芊芊把票挂到网上售卖,很快就找到买家,看着账户多出来的几百块钱,真想把它们生吃下去,撮合两人坐下来看场电影怎么就那么难呢,不比早高峰堵在高架上舒服多了。
付芊芊对关芗穷追不舍,“亲,我不信没有你想看的电影。”
关芗指着美团上的海报,“我想去看这部已经上映了的电影。”
付芊芊摇摇头,“一看名字就能猜到,剧情狗血,没兴趣。”
关芗:“你看评分,刷的这么高,一定是狗血出了新高度。”
滕白刚好也想看这场电影,上映不久,票房口碑一路上涨,评分也很高,据说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成。
滕白学生时代在图书馆读过那本小说,刚开始各种咯牙,剧情老套,庸俗狗血,人物设定乱七八糟,就放弃了,直到去国外深造,她无意间在图书馆书架一角碰到了那本小说的外文版,心想写的如此烂俗,还能出版外文,作者这得往里搭进去多少钱,后来随便翻翻后面的章节,滕白竟然被惊艳到了,为着其中一个小人物,滕白通宵读完了整本。
既然是小人物,自然躲不过炮灰的命运,但滕白却深深被吸引了,觉得她有血有肉。可惜这本小说不再出版发行,市面上很难买的到正版。
拿着电影票入场时,滕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导演会不会砍掉那个小人物的戏份?她就是冲着小人物去的,砍掉了,看着两个主角分分合合有什么意思。
转念一想,既然都已经坐下了,不如安安静静的等着答案揭晓。
滕白的位置挨着过道,电影开始的前几秒钟,有个人闪到滕白身边,滕白侧身让她通过,听见那个人含糊不清的叫她名字。
滕白一抬头,嘿,这不正是关芗,抱着一大桶爆米花,头上扎着两个丸子,穿着背带裤,全身都在散发着青春气息。
滕白:“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