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南风后面端庄走下来,「真要谢我,不如再陪我看场好戏吧。」
自此赵小枝就是我身边的蔓枝。
「你到底是谁?」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穿上《天女胡璇》的羽衣,戴上羽冠,一步一步走到四方观台的中央。
「这,这是……」
「老弟,可是我老眼昏花,我竟看到鬼魂在跳舞?」
「这女子的容貌与那位……」
「这女子与先皇后有何关系?」
没过多久,林之确就傻眼了。
我并不跳舞,只是在舞台上站着。
众人等了许久,林之确大喝一声,「还不快跳,你要让丞相大人等多久?」
他和丞相义女涂小妖一起坐在侧座,头上便是丞相。
我还是不跳。
林之确本以为丢了大丑,却没想到愣是没有一个人出声。
满朝文武支支吾吾,四方看台如同苍蝇聚首。
「林之确,我的夫郎,这舞我敢跳,你敢看吗?」
「你这妇人,瞎说什么,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我找来的舞女!」
林之确面上如同火烧,他对那身穿大红色的妖艳女子解释「小妖,你听我解释,不是的,我遇见你之前并未婚配。」
「她瞎说八道!」
「丞相大人,您相信我,我们都是男子,有过露水情缘很正常,她不过是个舞女。」
「我自从决定娶小妖之后就全部断干净了。」
林之确正想向丞相请罪,没想到上面一声大喝。
我解可第一层羽衣,露出第二层彩锦麟衣。
羽衣一共九层,由最轻薄的布料制成,这才到第二层玲珑曲线就若隐若现。
「谁敢看,本相挖了谁的眼睛!」
四座朝官四处找地方躲藏,但无奈看台空旷,只得背过身去。
更有甚者,钻在桌子底下发抖。
场面好不壮观。
涂闻野从观台主位上跑下来,解下他那件花红柳绿的黑底金丝外袍把我抱住。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你就不怕今日他们走不出丞相府,明日朝堂之上空空荡荡!」
我怕什么,若不是这些人为了不让我改革只有男子参加的科考,我又怎么会失忆,沦为乡野村妇?
我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回来,让他们瞧瞧我好好的活着回来了。
无论我做什么,他们还是只能闭目塞耳,要怕下去。
他们的噩梦还要继续做下去。
「你府里还有我的衣裳吗?」
「你从前小心,留下的衣裳都烧了。小妖新做了衣裳,就是颜色刺眼,你不爱穿。」
「让小妖带我去吧,我如今喜欢了。」
穿了两个月的粗布麻衣,还有什么穿不得的。
我走上主位,林之确瞪着我,嘴里咬牙说着什么。
涂小妖直接从椅子上一个滑跪,抱着我的腿就开始抖。
「娘,娘啊!」
涂小妖激动的直接让我升了辈分,林之确一整个迷惑,我没给他听到谜底的时间,兀自拢了拢外袍先走。
涂闻野踹了一把涂小妖,「还不快跟上。」
「干爹,你轻点,屁股要肿了。」
涂小妖是涂闻野学我捡的,比他小了五岁,整日「义父义父」的喊。
但涂小妖只有他混不吝的那一面,吃喝玩乐没个正形,好在花销还在过得了眼的范围内。
只不过,心思单纯还敢去捉皇帝殿试钦点的探花郎,胆子不小。
我重新换了身衣裳,大红的金绣狐领大氅,手感细腻,触肤升温。
涂小妖献宝一样给我穿戴好,「娘娘还有何吩咐?」
「去宫中找嫡公主,告诉她,此后中宫无主,凤印让她给我保管好。」
「还有,叫我长公主殿下。」
6
大邺建朝不过五十年,先帝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母亲是大邺开国传奇女将。
只可惜虽有功劳,却仍未改变男尊女卑的传统,还是让体弱的舅舅做了皇帝。
我母亲贵为大长公主,我爹仍然私下里给我找了不少小娘。
她一心为天下,却被小娘暗害,女子头顶未有半边天,她死不瞑目。
我母亲死,我舅舅悲痛吐血,不出半月驾崩。
我抱着舅舅唯一的孩子给我父亲下旨赐死,我亲手杀的他。
我抱幼帝上朝,群臣激愤骂我外戚干政,太后只知《女则》《女戒》,权臣差点夺取了我母亲辛苦打下的大邺。
不得已镇国长公主常驻道馆清修。
我入主中宫做皇后,便是要垂帘听政。
如今幼帝弱冠,想要回大权,群臣进谏,奏折纸片般飞到我的案前。
被我驳回之后,竟有人铤而走险刺杀我。
还找了个没头脑的书生妄图囚禁我。
皇帝啊,还是低估了人的野心。
……
林之确对偌大的丞相府轻车熟路,不用想都知道谁的功劳。
他左右打量,见四下无人便拉起我的手放在唇上。
「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别忘了是谁让你有今天的。」
自然不会忘记。
我手上的茧子,身上的青紫,挨过的打,吃过的苦,一样都忘不了。
「夫郎的再造之恩,刘氏没齿难忘。」
「那就好。我很快就会迎娶丞相义女,再有你给丞相吹吹耳边风,管他丞相皇帝,不都还是得受我摆布!」
看看吧,皇帝,这就是你找的盟友。
蠢到家了。
重回宴席,林之确却发现没了自己的位置。
涂闻野坐在侧位,主位空悬。
林之确走到涂闻野面前询问涂小妖去向。
「人已经齐了,她不该在这。」
「岳丈大人,可我还未入座。」
「你的位置,由她来决定。」
「她?」
蔓枝扶着我缓缓走过来,金步摇晃眼,我一直眯着眼懒得看。
反正这群人我也看腻了,什么时候换了人,我再抬眼看看吧。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林之确看见我两股战战,「皇……」
「拜见皇后娘娘!」
群臣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四方观台,回声浩大,仿若登基大典。
「皇后已经薨了,灵柩还停在凤行宫,本宫确实和中宫娘娘容貌几分相像,外出修行数载,你们便认不得了?」
连涂闻野也没想到我要用长公主的身份回来。
「长公主殿下,小人知错!」
还是林之确最先两腿一软跪了下来,四方观台再次响起了参拜声。
「恭迎镇国公主!」
我入座,蔓枝已经在我身边僵成了木头。
镇国公主是什么分量,便是可以监国,可以掌印,可以在合适的继承者出现之前取而代之。
去道观之前特地请了圣旨,要了这个封号,群臣巴不得我赶紧走,一个封号没有实权也没用。
怎料我杀了一个回马枪。
镇国长公主的名号是我深埋的一颗子,拿出来便是要中盘冲杀大龙。
7
「今日本宫回朝,理应庆祝。都干站着做什么?」
我大手一挥,「都坐下,接着奏乐,接着舞。」
涂闻野深深看了一眼林之确,这狼崽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歌舞间歇,我看着底下的众臣。
「王阳侯,西陇二十三姓,都是大家族,实力雄厚,你又是二十三姓之首。但贼寇长期盘踞西陇,导致世家女子不敢入女学,你觉得是何原因?
要不要陛下御驾亲征,帮你剿匪?」
老迈的王阳侯从位置上下来,诚惶诚恐的拜见。
「启禀镇国公主,西陇贼寇不足为惧,何须陛下分心。我愿将孙女送入女学,以昭告天下,西陇无贼。」
「甚好。」
王阳侯刚刚坐下擦了擦汗,又听我说到。
「镇北王,你所属领地与西陇接壤,常年因为水源发生冲突。西北因为家家户户的水不够,水都提供给家中的劳力男子,所以女子不能入女学,要不你趁此机会和王阳侯商量商量,或者让陛下亲自去给你们西北挖井?」
现在的镇北王是个兵痞,哪懂什么治水,只是怕,怕丢了镇北王的位置。
西陇有高山大川水源地,能从上游截断水源,浪费也不给西北。
明明是一国,却时常发生百姓因为水源在分界线附近打架斗殴的事件。
得罪皇帝和得罪一老迈侯爷,孰轻孰重镇北王还是分得清的。
他那个块头走到王阳侯面前,老头子就已经要从凳子上掉下去。
「谢镇国长公主,谢王阳侯,水源问题既然已经解决,臣愿送自己的妹妹入女学来纪念这个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