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与他大战三场的男子,他虽每次略占上风,但要灭了那人,却也是困难,这就是为什么二人在天荒相互制衡,谁也灭不灭谁的原因。况且,当年他与仙仙在一起之时,慕歌毕竟是她的未婚夫,倒是他亏欠慕歌在先。
“但是……慕歌若不再怀疑离妃,必会打起蓝山姑娘的主意,这可如何是好?”翁太史“斯”一声,眉头又是一蹙,却听得北夜冷声一笑。
“蓝山,他更不会带走,你不要忘了蓝山是靠本君元气而活。”北夜剑眉微微弯起,深沉似海。
“这就是主子当初为什么不一次性将蓝山姑娘治好的原因?”翁太史恍然大悟。
蓝山靠主子的元气而活,主子是仙,慕歌是魔,两种元气不能共存,即便慕歌将蓝山带走,蓝山命不长!
“御木这两日去了哪里?”
翁太史正是激动,只听北夜又淡声问道。
“在照顾那只冰蝉,主子也知道,他那人最怕欠了别人,上次客栈的事,他总觉欠了那冰蚕,这不只得形影不离的陪着。”
翁太史清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回道。
天知道那自大的御木眼里除了主子,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别人?居然还照顾起一只他深恶痛绝的“丑虫”?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的北夜不明所以颔首一笑,大步回了寝房。
————
翌日,清晨,阳光大好。
陌离起床,梳洗一番,用了些脂粉将眼角乌青盖住,这才出门从唤尸族人练功的竹林走去,终于在迷宫似的幽幽青竹深处找到了正在练剑的待月。
“你便是离妃?”
一身黑衣的待月,见她一来,一个漂亮轻盈的回旋便落在她跟前,手中月光剑直抵她的脖子。
“待月姑娘待人方式果真是奇特,遇见每一个人便都是拔剑弩弓吗?”陌离也不避,静静立在原地,浅浅一笑。
“本姑娘的剑只针对何满满和尸!”
待月冷冷一笑,目似霜雪,舞了个剑花却收回了剑,“唤尸族的宗旨便是杀尽天下的尸,你是尸,却也是离妃,师傅不动你,我们便是再厌恶你,也不会你动!不要再出现我面前,否则,我可不担保什么时候会发疯将你杀死!”
陌离闻言却也不惧,反笑道,“你想要杀我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何满满是你亲姐姐,你就不想知道为何你总想着杀她?”
“你知道些什么?”待月亦是反应极快之人,似乎知道陌离的来意一般,毫不含糊,冷冷一问。
“你可听说过篡心术?”陌离秀眉一抬。
“那玩意是魔霸巫元修炼的魔功,传言能看到人的记忆和弱点以此来篡改人的心智,控制人的行为!”
待月冷目一凝,“听我师兄说你这只尸也习的一二,怎么你是想帮我看看记忆,这可对你没什么好处。”
待月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
“好处……以后再说。”
陌离沉吟,微微一笑,“倒是你怕不怕我害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往事?”
“一只尸罢了,我还怕你控制得了我的心?”
待月冷笑一声,目光悠然而坚定,“也罢,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过往都不知晓倒真是可怜,不管你想耍什么手段,且让你帮我看看这记忆,至于你想要的好处我不见得会给你!你可要想好?”
陌离唇角勾了勾,待月果是做杀手的料,竟反客为主,那眼中桀骜冰冷是她从未在一个女子眼中看到的厉色。
“我会将看到的记忆丝毫不差的告诉你,至于我能不能在你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是我的本事,不过我要的东西可能会危机你的性命,只要你不怕就成!”陌离抿嘴直言说道。
她想在待月的记忆里确定何满满的话是否可信,待月究竟是人是尸,帝魂究竟在待月身上没有。好在昨日听见待月和小九九的谈话,得知待月失忆,似乎很想知道自己的往事。
既是各有所取,今日她二人倒是很快达成了共识。
青竹随风摇摆,金色光芒斑驳洒在对坐的二人身上,待月被陌离催眠,很快陷入沉睡,陌离魂魄进了她脑海,打开她的记忆。
第一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当然这不是待月的声音,而是街头菜市小商小贩的叫卖声。
店铺林立,各种货物应有尽有,来往之人络绎不绝,三教九流,什么妖魔人都有,而最为热闹的一处便是摆满笼子之地。
这笼子里装的不是普通货物,而是一群孩童,他们低着头卷缩在一起,衣衫褴褛,脏乱不堪,而一旁的高台上站着十余个彪汉,不时的敲打着笼子,热火朝天与人估价,陌离曾见过这场景,这是奴隶市场,人贱如畜。
“快让开!唤尸族人来了,这人先让他们选。”
人群中有人高呼,众人一听皆是放下手中买卖自动让出一条道来,那全然是迎接的架势,陌离仔细看去,只见款步而来的是一群白衣男子,为首男子俊朗沉稳,白衣黑发俨然一副仙人之姿,这人正是年少时的唤尸族长——非墨。
唤尸族在天荒威望极高,常年会挑选一些具有灵气的男童收为弟子,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卑贱小奴,他们都会吸入。
“非墨大师,我们要做你的弟子!”笼子里突地伸出一双肮脏的手紧紧拽着他的白袍,一下印了两个手印。
“这黄毛丫头倒是胆儿大,可我们只收男弟子,你一个小女孩倒是能给我们族人带来什么?”
替非墨开路的大弟子嗤笑一声,便要打开她的手。
“我的命!”这小女孩倒不似笼子里其他孩子般害怕得瑟瑟发抖,定定看着非墨,一双眸子在肮脏的巴掌大小脸上显得格外雪亮安静。
“任何人买下你,你的命便是你主人的,小姑娘,你的命对我无用!”非墨不愠不怒,撩了袍子便要离去,哪知这小女孩倒是倔强,竟隔着笼子一把抱住他的腿。
众人亦是惊了,几名彪汉见她惹事,拿着棍棒便是一顿好大,打的她皮开肉绽却也不见她放手,有人怕将她活活打死了买不了钱,便提议折断她手,只待长好再买进窑子倒也不会亏了价钱。
陌离仿佛能听到“咔嚓”之声,一声惨叫便响起,这一声并非小女孩发出的声音,而是那折断她手的彪汉。
她生生咬断了那彪汉手上一团皮肉,那彪汉大怒一脚过去竟是连人带笼将她替飞了出去,她重重摔在地上,耳朵、鼻子都流了血,身子痉挛的弹了弹,竟是咬着唇没吭一声。
“这孩子让在下带走!”
整个过程神色都是冷淡的非墨出手制住了那气的要将小女孩生吞活剥的彪汉,他俯身蹲了下去,将奄奄一息的她从笼子里抱起,“这样能忍,做卧底倒是不错!很好,我便收下你这命吧!”
“带上……我妹妹,不然……”
她声音微弱却是倔強到底,手指发颤指了指另一个笼子里哭着叫姐姐的小女孩。
“你这孩子倒是有趣得很,这还没替我做事,便先开了条件,也罢,就当是提前送你的奖励,望你以后莫要我失望才好,一起带走吧!”
非墨开口,自然无人反驳,一群白衣很快领着这两小女孩出了菜市,听得那小女孩一路担心的叫着“姐姐”,陌离这才搞清楚被打昏死过去的正是何满满。
这两个小女孩一脸的污垢,何满满额上蝴蝶刺青又被覆盖,她自然不大能分清。
这两姐妹来到唤尸族,直到第三天何满满才醒来,见待月缩在自己身边,眼睛又红又肿,她没有呻吟半句,开口倒是安抚待月,“哭什么,我又没死。”
“姐姐,我只是害怕你会被他们打死!好在非墨师父救了我们。”待月像只受伤的猫儿缩进她怀里。
“我也没想到他真会救我们,那时我只是在想碰碰运气,他若不带我们走,我们惹怒了那些人被打死了也好,就不用进窑子当宠女了。”
这不冷不热的话使得走到门框的白衣男子微微一顿,那真不像是个十岁小女孩能说的出的话。
“舅父,你不必教她功夫了,我亲自训练她。”他定在廊柱,双手一背,目光有些悠远的看着前方青竹,对左侧白衣男子道。
“这样不怕伤痛倒真能与那没有痛觉的尸有得一比,这孩子必是你将来成就大业的好手!”
微上了些年纪的白衣男子捋着胡须,目有赞赏,微一沉吟,道,“这两个女娃倒真是有几分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