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月根本就不知道就几天是怎么度过的,她仿佛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什么人都看不见,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冰天雪地和一动不动躺着的左岸。回到家来,她再也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呆呆地跪坐在棺材旁边,旁人和她说什么,她也没有一点反应,就连两个孩子都不能引起她的注意。
“小月,你回房间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唐玉贞看着南宫月单薄的身影,心疼地说。
意料之中的,没有听到回答,唐玉贞叹了一口气,把饭碗递到了南宫月的手上。
南宫月看也没看一眼,机械般地往嘴里扒饭,她根本就没有胃口,可是她知道不吃东西不能支撑她的身体,所以她硬逼着自己把饭菜吃下去。
“小月。”唐玉贞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拉起南宫月,她已经在这里跪了两天两夜了,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是她刚刚生产完的身子。
南宫月没有挣扎,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抓住左岸的手,他的手已经僵硬冰冷,可她毫不在乎,她就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
“算了吧,她心里难过,你……”南宫凌天走过来揽着唐玉贞的肩膀安慰到。
“我知道她难过,可她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啊,她都两三天没合眼了,饭也吃得少,你知不知道一个女人要是月子没做好,以后会落下多少病啊!”唐玉贞说,左岸过世大家都很痛心,可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可是她这个样子你能劝得动吗?”南宫凌天说,南宫月这样他也心疼,可是他更能理解女儿的心情。
“小月,听妈的话,去休息一会儿好吗?就当妈求求你了。”唐玉贞蹲下身去,看着南宫月说。
南宫月恍若未闻,仍旧呆呆地看着左岸。
“南宫月。”唐玉贞有些生气地叫了一声,想要伸手打她两下让她清醒一点,可是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举起的手怎么也打不下去。
“妈。”南宫月突然叫了一声,然后轻声说:“你看左岸多懒啊,一直睡一直睡,我都等他这么多天了,他还不醒来,你再不醒来,我真的要生气了。”
“小月。”唐玉贞一把抱住南宫月,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妈,你哭什么啊?”南宫月推了推唐玉贞,不解地问。
“小月。”唐玉贞用力地摇晃了一下南宫月的身子,大声地说:“你给我清醒一点,左岸已经走了,你这样折磨自己他也不会再醒来了,你面对现实吧!”
“你胡说。”南宫月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说:“左岸只是睡着了,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很快的。”
“小月。”梁吟秋也蹲了下来,轻拍着南宫月的背,柔声说:“左岸只是睡着了,你现在也回房间休息一会,等你醒来的时候左岸也醒来了。”
“我不去。”南宫月摇摇头,将脸贴在了左岸的身上,说:“左岸最见不得我难过和受伤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他,他心疼我肯定很快就会醒过来的,很快就会醒的。”
梁吟秋鼻子一酸,停顿了一会说:“小月,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身体,左岸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妈,你说左岸生气了为什么还不醒来呢,他是不是不爱我了啊!”南宫月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左岸,喃喃地说。
“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太累了,想要多休息几天,但是如果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不好好照顾自己,他就会生气,就会不愿意醒来了。”梁吟秋说,她多希望左岸就像她说得一样,只是睡过去了啊,可惜,现实总是这么残忍。
“左岸真是太坏了,妈,等他醒来你一定要好好批评一下他。”南宫月说。
“嗯,等他醒了,妈一定好好骂一下他,那你现在先去房间休息一下好不好?”梁吟秋小心翼翼地说,生怕南宫月说出反对的话来。
“不要了,虽然他很可恶,这么久都不醒来,让我这么担心,可是我还是想要在这里陪他,这样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了。”南宫月说,直盯着左岸的脸,生怕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看不到。
“这孩子,不会是魔怔了吧?等会找个医生来给她看一下吧!”唐玉贞担忧地说。
“我已经让医生过来了。”左振鑫说,他也不放心南宫月现在的状态,一个人遭遇巨大的打击,后果可大可小,她现在明显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一会儿,医生就过来了,南宫月也没有出现反抗的情绪,很快就检查好了。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唐玉贞担心地说。
“病人现在身体很虚弱,气血严重不足,而且遭遇重大打击,郁结于心,导致她精神状态很不好。”医生说。
“那该怎么办啊?”唐玉贞问。
“我可以给她输营养液,但是心病还须心药医,最重要的还是让病人把情绪排解出来,还有多注意休息。”医生说。
“医生,能不能在营养液里加一点安眠的药物,她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我担心她的身体会透支。”唐玉贞将医生拉到旁边小声的说。
“可以。”医生点点头说。
针头扎进南宫月的血管,她却似乎没有感觉一样,仍旧固执地看着左岸。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南宫月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唐玉贞随时关注着南宫月的情况,见她摇晃了一下,就赶紧来到她身边,接住了她瘫软下来的身体。
南宫凌天一把抱起南宫月,将她放在了床上,唐玉贞也紧跟着进房间去了。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们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唐玉贞摸了摸南宫月的脸痛心地说,这一年以来,她过得多痛苦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南宫凌天不语,只是站在一边,将手放在唐玉贞的肩膀上,给她无声的安慰。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补回来了。”唐玉贞继续说。
“等迈过这个坎就好了。”南宫凌天叹息着说。
“月子做不好,就相当于在身体里埋了一个隐形炸弹。再说了,你瞧她那样子,这个坎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迈过去。”唐玉贞说。
“先让她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再看看。”南宫凌天说。
“我在这里守着她,你去看看两个孩子。”唐玉贞说。
唐玉贞也是连续就好没有好好休息了,守了南宫月一会就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
“不,不要,左岸,不要走。”突然,南宫月呓语出声。
声音惊醒了唐玉贞,她起身一看,南宫月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皱,额头也冒出了汗珠。
“小月,没事了,没事了。”唐玉贞轻声拍着南宫月说。
似乎是感受到唐玉贞的安抚,南宫月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不一会儿,又熟睡过去。
唐玉贞被惊醒,此时也没有了睡意,给南宫月掖了掖被子之后就到另一件房间去看两个孩子了,全家上下都笼罩着一股浓重的哀愁,也只有两个孩子这里,照常地吃吃睡睡,此时两个孩子正醒着,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把手伸进嘴巴里,有滋有味地吮吸着。
“小月怎么样了?”南宫凌天问。
“睡得还好,我过来看看这两个小家伙。”唐玉贞说。
妹妹一看到唐玉贞,就伸出了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好像在让她抱自己。唐玉贞不由得失声一笑,刮了刮她嫩滑的肌肤,将她抱了起来。
哥哥见妹妹被人抱了起来,等了一会却没人来抱自己,小嘴一瘪,委屈地哭出声来。南宫凌天也赶紧将他抱起来哄着,他这才高兴地笑了,吐出一个大泡泡。
“这两个孩子得一碗水端平了,否则这以后可有的掐了。”唐玉贞说。
“可不是,这么小就知道要公平了。”南宫凌天附和到。
“这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刚刚出生五左岸就去世了,小月现在又这么个情况,哎,真是愁死人了。”唐玉贞叹了口气说。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担心那么多也没有用。”南宫凌天说。
“两个孩子倒还好,这么小什么事也不懂,我担心的是小月,有些人不是刺激过大神经就会出现问题吗?你看小月那样。”唐玉贞愁眉苦脸地说。
“哎!”南宫凌天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看小月心里应该都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接受,等过两天看看情况再说。”南宫凌天宽慰到,但实际上南宫月会怎么样,他心里也没有底。
“左岸!”南宫月大叫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是在自己房间里,墙壁上挂着她和左岸的结婚照,照片里,他们拥抱在一起,甜蜜地笑着,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其实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左岸已经去世了,她说左岸只是睡着了,其实是在自欺欺人,她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这个残忍的事实。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该多好。”南宫月喃喃地说,她回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了,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如此之久,她利索地翻身下床,连脸都顾不得洗,就来到了灵堂,左岸明天就要出殡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唐玉贞从旁边房间回来,看到床上空无一人,吓了一跳,赶紧下楼来找,就见到南宫月又跪坐在原来的位置,她走了过去,问:“小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我去给你端饭。”
南宫月摇摇头,不说话。唐玉贞无奈,只好坐在旁边陪她,她不放心南宫月一个人待着,生怕她会做什么傻事。
时间大抵是这世界上最公平又最不公平的东西,它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无论期待还是抗拒,富有还是贫穷,一天都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可是它给予每个人的又都不一样,有的人拥有七八十年,有的人只有二三十年,甚至有的人才拥有短暂的几年。
尽管南宫月不想,可白天还是撕开了黑夜的帷幕,重新主宰了这个世界,家里的人忙碌了起来,都在做出殡前的准备,只有南宫月还是一动不动地跪坐着。
“小月,我们送左岸走吧!”梁吟秋伸手去扶南宫月起来,她已经做好南宫月拒绝的准备了,可没有想到她顺从地站了起来,然后趴到左岸的身上,亲吻上他发青冰凉的唇,小声地说:“左岸,过了奈何桥,千万别喝孟婆汤,不要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你且耐心地等等我,我很快就来陪你,我们一起轮回,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
棺木缓缓地合上,南宫月看着左岸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她的眼前,她的心将被四分五裂般疼痛,可她不能去阻止,她也不能哭,左岸说最喜欢她笑了,要让自己笑着送他离开,可是嘴角太沉了,她怎么都无法扯出一个笑容来,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手,指甲抠进肉里,才让她没有情绪失控。
整个葬礼,南宫月没有崩溃,左岸入土的那一刻,她甚至扯出了一个笑容,虽然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强忍着没有落下来。
“左岸,我答应你的,我没有哭,我是不是很坚强?”南宫月抚摸着左岸的墓碑说:“你不要觉得孤单,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一定要到我的梦里来,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你别忘了我。”
“小月,我们回去吧!”唐玉贞走上前来劝到。
南宫月点点头,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墓碑一眼,转身离去。
车子驶离公墓,一个多小时之后停在了左岸家门口,南宫月起身下车,却在要下车的瞬间双腿一软,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