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唐珺虽然还欣喜与唐果会离开侯府，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若是老夫人离开了侯府，他们侯府上下定然会被人戳着脊梁骨。
“祖母，您别生气，父亲早先便跟母亲说过，姐姐回来要好好照顾着，父亲也是万分期待姐姐回来的。姐姐，你也别生父亲的气了。”
唐珺上前一步，想要伸手搂住唐果，却被避开。
当下神情一僵。
只见唐果面色平静，淡淡道：“我并未生侯爷的气，刚刚两句话，我只是在解释而已。”
这句话，仿佛一个巴掌重重砸在唐侯等人的脸上。
如今冷静下来，他们也发觉了问题。
唐果说话时的语气并非恼怒，倒真的是在解释。
唐侯脸上一赧，他堂堂侯爷，却是连这一点都看不透。
“我……”
“也是我想岔了，不怪侯爷。”眼看情况不对，大夫人满含歉疚开口，将过错引到自己身上，又冲着唐果到，“果儿，是我不对，误会了你。”
状似被大夫人的道歉慌了神，唐果愣了一下。
转而局促地摆摆手：“夫人您太客气了，果儿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怪罪谁的意思。”
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又转了回去。
毕竟，大夫人到底是她名义上的继母，长辈跟晚辈道歉，她自然不能真的应下。
见她如此反应，唐侯心里升起一丝满意，虽然在乡下长大，但好歹懂些礼节，日后好好教养，虽比不上珺儿，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
唐侯轻咳一声，本有些生硬的面容缓和几分：“母亲，果儿，快坐下吧。”
这个台阶，唐果没有拒绝。
如今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扶着老夫人坐到位置上，唐果扭头就对上一张放大的圆脸。
正是唐喆。
一双圆眼盯着她，滴溜溜地转着。
唐喆如今正是最调皮的年纪，时常在侯府恶作剧，弄得人人自危，唯恐自己中招。
唐果微微垂眸，柔声道：“你有什么事吗？”
“姐姐，你坐。”
唐喆一派乖巧懂事的样子，指着自己边上的凳子示意唐果。
可那双眼里满是藏不住的计谋得逞的喜悦。
目光划过那凳子，唐果笑了一下，一边回道，一边伸手去拿凳子，手上微微用力，“谢谢……”
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咔嚓声，凳子竟是裂开了。
凌乱的散落在地上。
若刚刚唐果坐上去，怕是下一瞬跌落在地的就是她了。
唐果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似乎是不解这凳子怎么自己裂开了。
“这凳子……”
“还不快给大小姐拿个凳子来。”
在大夫人的示意下，周娘子连忙拿了另外的凳子上前，“大小姐，您坐这，定然是有人毛手毛脚，磕坏了这凳子。”
“喆儿来娘这里，是不是被吓到了？”
大夫人拉过唐喆，轻拍他的后背。后者靠在她的肩上，那张脸上有困惑也有怨气，偏偏没有害怕。
显然，这凳子会出事，他是清楚的。
唐果笑着坐下，侯府的混世小魔王，她前世就已经领教过，这一次又怎么会中招。
“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坏了，幸好不是。”
说着，唐果又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
冲着老夫人道：“以前在天香楼的时候，也有客人坐坏了凳子，当时的场景真是让人捧腹大笑。”
看着像是在讲趣事，但其中的深意却让唐侯的脸色变了。
他如何不清楚自己孩子的脾性，若是真让他作弄成功，丢脸的岂不是唐果。
唐侯瞪了大夫人一眼，呵斥道：“往日他胡闹也就罢了，果儿可是他的姐姐，他也敢作弄！”
“还不给你姐姐道歉。”
后一句话是冲着唐喆说的。
怕是少有被唐侯训斥，唐喆当下嘴巴一撅，眼泪就在眼眶里汇聚起来，那副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侯爷，你吓到喆儿了。”
“也是你平日里溺爱他，把他养成了这幅性子！”
唐喆是大房唯一的男孩，日后若是不出意外，也会由他继承侯府爵位。
因着这般原因，侯府上下对这个宝贝疙瘩可是宠爱有加，便是老夫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行了，你们在孩子面前吵什么。喆儿如今也上了学堂，这性子确实该收收了。”
老夫人轻拍桌面，一番话让唐侯和大夫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夫人瞥了眼默不作声的唐果，心头狐疑不已，若不是她刚刚那番话，又怎么会引得侯爷发火。
没去理会大夫人的注视，唐果只垂着头，乖巧坐着。
若不是得了大夫人的提醒，唐喆又怎么会想到作弄她。
她如今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闹剧总算消停，宴席也终于开始进行。
唐侯昨日带了不少新鲜水产，经过厨房处理后，一道道鲜美的菜肴上桌。
大夫人一直注意着唐果，见她动了几筷子后就停下，便关心询问道：“果儿，可是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再去做。”
猝然被点到名字，唐果局促地缩了下身子，轻声回道：“不是的，我只是……”
“果儿，你别害怕，你到底刚回来，不适应侯府的饮食也是正常。”
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大夫人又催促了一下。
果不其然，唐侯听到大夫人这番话，眉头皱了起来，他想到唐果以前的生活，又见她神情扭捏，不喜之情又涌了上来。
但他还记得老夫人的话，没有直接发作，只是声音冷了下来：“有什么话说便是，这般小家子气做什么？”
“是啊，姐姐，你不用委屈自己的。”
唐珺跟着开口，眼里带着喜意。
即便有祖母维护又如何，到底是乡下养大的，侯府的东西怕是都无福享受。
眼见着几人都看着自己，唐果很是为难地看了唐侯一眼。
这才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道：“果儿并不是不适应，只是见眼前团聚的一幕，不免就想起了母亲。”
唐侯一怔，愣神地看着唐果。
大夫人却是差点将手上的帕子撕裂，她怎么也没想到唐果竟是这样的想法。
“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现在应当也是高兴的。”
强撑着笑意，大夫人的话就好似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很是勉强。
“不知果儿何时能去祭拜母亲？”
唐果说完这话，如同放下了心中的巨石，面色也舒展开来，显然刚刚她满脸愁容，便是在思考此事。
唐侯当下又是恍惚，唐果虽然不如唐珺聪慧，可这片孝心，却很难得。
婉娘，若是你还在，定然也是高兴的吧。
他扯了扯嘴角，眼底藏着苦涩。
“你母亲葬在香山，过几日我带你去。”
唐侯压下那些情绪，脸上的神情变得温和，语气也柔和下来。
“会不会太麻烦父亲了？”
唐果露出担忧，但实际上，她半点不想跟唐侯一起去。
在她看来，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配去祭拜她的母亲。
世人都言唐侯情深，唐果母亲缠绵病榻，也不离不弃，就是唐果母亲死后，也继续找着失踪的唐果。
可唐果看来，分外荒唐。
若真是深情种，怎么母亲患病时，大夫人便生下了唐珺。
唐果垂头，眼里满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