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查我孙连城？国家倒欠我六十！第155章 你亲口带出来的首徒！

门轻轻合上，咔哒一声，像锁上了什么。

高育良站在原地，心口像被铁钳死死夹住，一寸一寸，往里收。

他不知道，推开门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完整地走出来。

但他更清楚——

今天不推，以后就永远没机会了。

“沙书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三分钟，也许三小时。

时间在这一刻，像被冻住了。

白秘书的声音，才把他从泥沼里拽出来。

高育良苦笑，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唉，老了，一闲下来，就爱瞎想……想起以前那些事，想起……有些人。”

“沙书记等您很久了。”白秘书轻声说。

“嗯。”高育良把眼镜重新戴上，整了整衣服，迈步走了进去。

沙瑞金坐在沙发里，穿件白衬衫，头发一丝不乱，脸上挂着笑，温和得像春日午后的一杯茶。

“育良书记，今儿刮什么风，把你吹我这儿来了？”

高育良也笑了笑，没坐，只是站着，嗓音沙哑：“我刚看见孙连成从省府出去，脸色不太好看。”

沙瑞金点点头：“是啊，刚汇报完昌州陈鹏的事。”

“那畜生，居然敢逼受害人签和解书，还放走三个强奸犯。”他声音冷得结冰，“这不是胆子大，是活腻了。”

高育良沉默几秒，说：“这事，他也跟我提了。”

沙瑞金眉毛一挑：“哦？你也知道？”

“嗯。”高育良终于坐下，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却像刀锋出鞘，“陈鹏，在昌州公安干了七年，从副局、政委，一路干到局长。”

“我当年在吕州当书记时，他就在那儿了。”

“这人，眼里只认官帽，不认法。”

“溜须拍马、见风使舵，一肚子油滑，人称‘陈精’。”

沙瑞金冷笑一声，手指敲了敲茶几：“人精？人精就该当‘保护伞’？”

“他能干出这种事，背后没主使，你信？”

空气骤然一滞。

沙瑞金眼神一沉：“你说……有人指使？”

高育良没回避，直勾勾地看着他：“以我对陈鹏的了解——他不敢。没人在背后撑腰，他连自己裤衩都不敢脱。”

沙瑞金没说话，慢慢靠回沙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

半晌，才说：“……陈鹏放走的强奸犯，是祁同伟的远房表弟。”

高育良没动，呼吸却顿了一拍。

沙瑞金盯着他，声音低了下去，却更重：“祁同伟，是他背后的人。”

屋里，静得能听见钟摆滴答。

高育良闭上眼，再睁开，眼里全是血丝。

“那就办。”

沙瑞金一怔。

“你说……什么？”

“我说——办。”高育良声音没抖，反而稳了，“陈鹏，撤职，查，抓，该判多少年，按律来。”

“至于他身后那个人……”他顿了顿，喉结滑了一下，“该谁扛的，谁就别躲。”

沙瑞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散了，像晨雾被太阳逼退。

良久，他轻声说：“育良，你变了。”

高育良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不是变了，沙书记。”

“是……该醒了。”陈鹏背后站着的，是祁同伟？

高育良一听，脑子嗡地一声——那可是他亲口带出来的大弟子，最器重的学生啊！

沙瑞金刚愣在那儿，高育良就一句话砸下来，像炮弹打在地板上：

“沙书记，幕后主使，八成就是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

空气瞬间凝固了。

沙瑞金盯着高育良那张脸——面无表情，眼底没一丝波澜，跟块冻了三年的石头似的。他张了张嘴，好几秒才挤出一句：

“……祁同伟？”

他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干：

“老高，你这话有真凭实据吗？他可是你徒弟！你亲口带出来的首徒！”

高育良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沙书记，我可能……被他骗了多年。”

他顿了顿，声音像从冰窖里掏出来的：

“以前，我以为他是条硬汉，公安系统的尖兵，干得干净利落，业绩亮眼。”

“他偶尔有点小毛病——吃点回扣、走点后门，我当是年轻人没控制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就在前天，达康同志提醒我：祁同伟和山水集团牵着线。”

“我才猛然醒悟。”

“这小子，不是小错，是塌了天的错。”

“我作为老师，是他入行的第一任引路人。”

“他踩雷，我脱不了干系。”

“今天我来，不是来辩解，是来请罪。”

沙瑞金瞳孔猛地一缩，看着眼前这个老同志，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他忽然往前一倾身子，嗓门放得极低：

“老高，今天咱俩敞开来聊，不装官腔，不摆架子。你把话，倒干净。”

高育良抬手，用力搓了搓眼眶，摘下眼镜。

眼泪，没掉，可那红得发亮的眼白，比哭还吓人。

“沙书记……我对不起组织，对不起党。”

沙瑞金没催，就那么静静坐着，等他缓。

过了十来秒，高育良继续：

“我和吴老师，早离了婚。”

“但没搬出去——住在一起，十几年了。”

“你以为我想？”

他咬着牙，声音发颤：

“不是我想，是我没得选。”

沙瑞金皱眉：“什么叫没得选？说清楚。”

高育良苦笑：

“山水集团的高小琴，其实有双胞胎妹妹，叫高小凤。”

“这两个女的，全都是赵立春的刀。”

“八项规定前，我在赵家的棋盘里，被缠得喘不过气。”

“他给我两条路：要么滚蛋，要么娶高小凤。”

“如果我不答应——李达康就是下一个被踢出昌州的人。”

“可要是我硬撑，踢走的就是我。”

“我熬了半辈子，才爬到今天的位置……我不能输。”

他没再说下去。

——再婚不算违法，不收钱也不算违纪。这事能不能过，全看沙瑞金的一句话。

他等着判决。

沙瑞金沉默着，盯着他微微发抖的肩膀，良久，长吐一口气：

“老高，你这把年纪了，别激动。要是晕过去了，明天还得我亲自去医院看你。”

“省委这一摊子事，还得靠你顶着。”

这话听着像安慰，其实是护着——你别死，也别倒，我还需要你。

高育良刚松半口气——

沙瑞金忽然又开口，笑眯眯的：

“除了离婚这事，还有别的吗，高老师？”

“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

高育良抬头，迎上那双笑得像慈父的眼睛。

他不敢看。

又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