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入了一个理财投资俱乐部,课程排得非常周密,多少学了些财税、投资、保险的课程。新思路一出现,我便能接住。人总得往远看,把计划拉得长长的,才不致被眼下的舒适所吞没。我和同伴们,大家彼此照耀,像江水里的波光。
我轮流看各种项目报告,那个叫飞奥凡的家庭科技教育计划做得真是好,可另外那个做女性用品体验连锁店的听起来就有点蠢了。理财规划俱乐部的专家赵艾达和我是好朋友,她就像带上自己最欣赏的合伙人一样,帮我在展会上四处引荐投资高手。
现在事情越来越顺手,天道酬勤啊,似乎所有的好机会都奔向了我。
我偶然得知,与我同楼住的卢懿梦要卖房。前不久,她丈夫晕厥抽搐,得了急性溶血症,送去医院之后不久便过世了。于是,卢懿梦准备带着孩子搬到别处住。她的房子和其他房源的照片并列出现在售房平台首页,几个房间都被清理干净了,客厅的大鱼缸是空的,墙面上有挂画的钩子,墙面空荡荡的。但主卧里,婴儿床、尿不湿、挤奶器、各种浅色小物品还在,完全是新手妈妈的样子。
没想到,她的报价比市场价低了近两百万。看来她真是着急出手!近水楼台,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和卢懿梦谈交接,全款1600万买下来。
如此一来,我的存款只剩五位数了。可我并不担心,因为房价连年攀升,哪怕一年后卖掉,说不定就能净挣两三百万呢。这次投资房产,我处理得风轻云淡,轻得连老董都没机会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当然,他最好什么也别说。
这套房位于15层。当我打开窗户,独自一人沐浴在阳光下时,我惊喜地发现,远处崇岸公园的湖中,小船队伍竟然这么庞大,东码头和西码头,再加上我看不到的北码头,少说也有上百艘船。我将手放在玻璃窗上,真暖和啊!
原来居所也有七年之痒。我计划,接下来把1层的房子趁高价卖掉,最少又能挣到四、五百万。
前房主还留给我上百瓶产自世界各地的好酒,有不少还没有开封。完全不同于我自己买的寻常货色——要想拥有它们,绝对不仅仅需要财力,更需要时间的积累。看得出来,她亡夫对酒的品位很高。
我真希望所有数字不会向我撒谎,希望好日子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
然而,一年后,在万米高空悬置许久的房地产调控政策突然落地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冰封雪藏,降价之风从城郊灌入市区。政策正式实施的第二个季度,我的两套房子价格下跌近四成。
我装作不在意,安慰老董说,我们的房子位于中心金融区,无论现在的市场再怎么波动,过几年后也能恢复正常。我继续出门见朋友、谈项目,老董继续正常出车拉活。我没有再提过出售1层闲置房子的事。
半年之后。
老董拖着鼓囊囊的行李袋和深蓝色行李箱,打开家门,带着汽油和尘土的味道。袋子上贴着《黄色斑马线》剧组的标签。五个月的包车单子,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在去年买了一辆箱式车,开始接剧组包车的活。
“老婆!我回来了!”他喊道,声音洪亮,“大西北太够劲,整个车都快散架了……”声音停了,他看见客厅里的陌生人。
两个穿深灰银行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文件摊在茶几上,盖着印章。我鼓足勇气望向老董。
年长些的银行职员站起身。“是董先生吧,您好,我们是香香银行资产保全部的,关于您名下房产抵押贷款的事……”
老董拿起那份《贷款提前到期通知书暨抵押物处置风险告知书》。
“目前该贷款已严重逾期,本息加罚金累计已达2372.3万元。根据合同规定,我行有权依法处置抵押房产以收回债权。”银行职员继续说。
老董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朋友圈关系有多么复杂。尽管法律规定夫妻共有财产处分必须经过双方同意,并且签字,但我总能找到神秘的熟人熟路来帮我解决障碍,虽然经不起法律推敲。
要知道,当我买下第二套房子时,市场情绪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大多数人打心底仍怀有信心,现在看来那只是一种“侥幸”被成捆加粗之后的信心。
“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上门,正式告知风险和法律后果。接下来,我行将依据合同和《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向区人民法院申请实现担保物权。法院会受理、审查,并可能裁定拍卖、变卖该抵押房产。届时会有法院的工作人员上门张贴公告,评估机构也会再次进行房屋的实地勘察。请您们务必保持通讯畅通,配合后续工作。”
两个银行职员起身离开。
我轻轻关上门。
“你,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同意书?” 老董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那是几份经营性贷款合同附件里的《配偶同意抵押声明书》。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但绝对不属于他笔迹的签名!
“这签名是假的!” 他咆哮着,把文件狠狠摔在地上,“我根本就没签过这些东西!我在戈壁滩里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你找谁签的?!”
“那你呢,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冲进卧室,拿出一把高级男士袜子。我太了解他了,董林绝不会自己去买这种奢侈品牌的袜子,一双袜子一百多元,几个月前我发现,抽屉里放了七八双。“上千块的袜子,拿出你的购买记录啊!?”我把袜子扔了一地。“我都舍不得买的袜子,你找谁买的?是不是刘简珊!?”
接下来整个屋子是死一般的寂静。
老董呼吸急促,埋下头,我们都不知道该叫从哪里讲起,理性已经无法引导我们的对话了。
两套房的房产证,背着四笔贷款,用到三个经我甄选后的投资项目上。曾经为我详细讲解招投标报告、财务报表,交割期限和经销商网络等等的办事人员都联系不上了。有的出差,有的关机。
赵艾达耐心地听我讲,像在听一位学生哭诉考试失利一样,然后她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并且告诉我,身边有太多公司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情况,但并不是所有的钱都回不来。我的情况并不是最差的,最近银行和法院的类似案子多到排不过来了。她给了我三个律师的联系方式,认为事情还有转机。
不得已,我辞退了陈姨。她离开时,往冰箱里塞满了炖肉和饺子。我隐约记得陈姨上前安慰过我,但是我喝了太多酒,记不清她说了什么。
这个季度的房屋成交量跌倒历史谷底,各地区的房价失去了血色。
评估机构根据当前房地产市场行情做出判断,即使成功拍卖掉我们的两套房产,所得款项也不足以覆盖两千多万元的债务,差额大约有八百万。
这意味着,我们有八百万的资金漏洞。
老董也找了律师,小雪今年七岁,要上小学,他希望能够保全他自己和孩子的权益。他反复追问过我究竟投了什么项目。我认为既然我们都找了律师,那就不要再沟通太多了。我告诉他,你最好什么都不知情,做你认为对的事。
输光了一切,但我连为这场赌局复盘的一点点思路都没有,既不懊悔,也不累不困。“从购买第一套房产开始,我已经扬起了自己的帆,我看不到自己,但我想让周围的风景看见我,与它们一同上行、下降。”在财富俱乐部里,大家谈论过信仰,我像狂人一样说出了以上这段话,引来了一片喝彩。我怀疑,当时肯定有人偷偷嘲笑我的幼稚。
酒柜里有太多的酒瓶,有太多我读不准确的酒名。我晚上喝,白天喝,睡眠质量如同隔在酒瓶中间的塑料泡沫,一捏就碎。
我用力攥紧一个酒瓶的脖子,飘飘欲仙。香香市有一千万居民,如果每个人能够捐给我一块钱,我们就没事了——这么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董与我一怒之下与我分居。他带着小雪重新搬回1层住,带走常用的日用品,包括厨具,洗干净的衣物,只留给我几个装满杂物的大箱子。
我盯着箱子里用来包裹小夜灯的报纸,笑容渐渐消失了。
映入眼帘的是几年前我买的一套旧报纸,一则报道此时恰好在我视线正前方,我肯定从没有看过这一页。
“欧洲一男子不慎喝下某种含有香豆素的草药饮品致死。
据透露,这种饮品来源尚未查明,该男子长期患有皮下组织真菌疾病,
而该真菌品种很可能与香豆素发生反应,导致严重的急性溶血症。”
急性溶血症!?草药酒!?
前房主留给我的酒里就有欧洲草药酒,而且还不止一瓶……
我心神不安,双眼疼痛。我拨通电话。
“喂,夏姐你好。”卢懿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我问你,你丈夫有没有得过真菌类的病?”
“我想想,他确实得过一种,治疗了好多年,我不记得具体叫什么,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时他在我妈医院里查出来的,因为对生活没太大影响,也没在意。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默默地挂上电话,嘴角似笑非笑。这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
也就是说,不小心害死卢懿梦丈夫的东西仍在这个房间里,并且就在我的身体里,很可能已经在我的身体里生根发芽。那么,我又成了什么?
难道我也走上了悬崖?
小雪的歌声和楼下邻居的古琴声,再没有一样能够拉住我。
我怔怔地走到酒柜前,颤抖着拿起一瓶草药酒,空的;接着又拿起一瓶,已经被我喝掉一多半。我跌跌撞撞走进厨房,把酒倒进洗手池里,然后重新回来,还有呢?它们在哪里!我随手抄起一瓶酒,打开,继续倒,咕咚咕咚,又回去继续拿,两瓶,四瓶……
背后响起老董的吼声:“阿乐,你看着我!看我……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你疯了!“
我躺在后排座椅上,老董送我去医院,我全身抽搐,用尽理智说了一句:“离开这里。”
我住进一家老派公立医院,要等一夜才能有床位,只能临时安排在走廊的加床上,这很不错了。
我得的病与草药无关,而是长期酗酒的结果。
输液,服用维生素。
老董说,实际上,在我输液几个小时之后,就能坐起来了,能去拿桌上的水杯,可手臂的轨迹飘忽不定,每一次努力似乎都让水杯变得更远了;我能下地,但会一直蜷在房间角落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眼球不受控制地左右震颤。前天,他扶我上厕所,结果一失手,我摔倒了,脑门磕肿了,他被护士训斥了好几句。
可是,我的记忆中完全是另一码事——我应该每天都外出办事,马不停蹄。我开过会,邻座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会主席;我坐在一辆敞篷跑车里,阳光穿过我的手臂,树影摇曳;我参加了一家车企新产品发布会,会后我给出差评,然后还和朋友去了威士忌吧,我点了一杯威士忌酸鸡尾酒。
一周后,我清醒的时间多了。
老董搀着我上厕所。他说:“今天是2025年,10月3号,星期五,上午八点半,下个月小雪7岁了。”
我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对于一个科尔萨科夫综合征患者来说,每一分钟都可能是独立又混乱的个体。老董早中晚给我报三次时间,拍三次窗外的照片,让我对照着找不同。
“你怎么能一直陪我?我们有一个孩子,对吗?”我突然感觉到现在的场景太怪异了,大梦初醒一样。
“我送女儿去我父母家住了。”
“我住医院几天了?”
“今天是第九天,你放心,小雪过得很好,你给小雪安排的英语课,一直是我妈带着去上。”
“你常和你父母联系吗?”
“算是吧。”
我盯着老董的脸,想让他继续说,但又有点迷茫。我想不明白:除了追问董家人的琐事之外,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我该关心一下。
两周后,医生评估我的情况良好,我被转移到康复中心,一个很像专科学校的大楼。
我躺在治疗仓里,想要举手大声发言,“我!老师,我!”。四周无人应答。老师站在黑板前,回头朝我瞥了一眼——原来是我母亲在上课,反感一切干扰。她脸上的细节变得越发清晰,但这并没有吓倒我,我还有下一个发言机会。
老董改成每天来陪我几个小时,不需要陪床。他总看着窗外发呆。
小雪只来过一次。她小声告诉我,前段时间她得了流感,爸爸和奶奶轮流晚上照顾她,后来爷爷奶奶都生病了,奶奶一直骂,说这真是一家子倒霉蛋,把大家都给传染了。
要么是因为我酗酒时间不算长,要么是疗愈方案太优秀了,我的恢复速度超过了医生预期。
房子法拍的事,重新与我脑中的一个个时间点连接上了。我越想越清楚,越想越害怕。于是,我选择装傻,不多问,不去想银行评估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不去想我们的房子能不能保住。我安慰自己说,我还有病。
对于老董而言,我只是一个演技拙劣的骗子。
老董不再等了,他开口问我。
“你知道现在是几号吗?”
“知道。”
“已经一个月了,你知道我们的房子要被重新评估,然后处置吗?”
我低头不语。
“夏阿乐,因为你突发急症,我费了很大劲,银行才同意将评估推迟一点点。可是,可是现在房子又出问题了,评估价格可能会非常非常的低,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吧。”
“啊?”
“1层房子的草又长出来了,面积更大,从小卫生间一直长进走廊里。我怀疑是因为咱们楼连续有两户人家的热水管爆裂,影响到了地下的状态,可是那些日子我一直在医院陪你,一周后回家才打开门窗,屋里潮湿闷热,那些草八成是被闷出来的。”
“那你用除草剂,多喷点啊!”
“我天天喷,天天剪,没有用,地板砖也被腐蚀了,再喷下去,就算草能消失,地板也保不住,而且整个房间的气味呛人。刚才我接到通知,三天后评估师就要上门,现场勘察,怎么办?”
我陷入沉默,在病房里来回踱步。“你去找吴添才!也许他有办法。”
证明一个结论的正确性,需要多次成功的实验。吴添才正盼着再来一次验证呢。
上次见面,当我哽咽着诉说巩薇的日子有多难时,吴添才没有听,他一直观察着草,我说话时,我周围几公分的草叶随着我的气息蜷缩起来。
他恳求巩薇再相信他一次,他把自己的一大沓笔记本都搬到巩薇父母家门口。巩薇父母围着笔记看了四个小时,又听吴添才结结巴巴地讲解,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他们劝说巩薇,在这个时代,能遇到如此执着的研究者实在难得。
巩薇同意回家了。
尽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她看到自己整洁的小屋变成了一片野地时,还是忍不住尖叫,扑向草丛,坐在草垫上嚎啕大哭——太好了,这正是吴添才需要的控制参数“哭声”。
一夜之后,草枯萎了一多半;两天之后,全屋只剩下几支油润的阔叶草没有消失,它们精神饱满,乱草间还开出几朵小白花。巩薇用捡来的细枝搭了一个低矮的栅栏,成为家中一景。
接下来的一年中,他在实验装置里增加了新的参数,名称暂定为“亲属噪音e2”,然后他在一个业余数学小组里公布他的实验装置和势函数。有小组成员提出质疑,比如这个公式依然无法解答根本问题,是参数的连续变化必然导致突变,还是由内在随机性来主导。
“这个实验在古代就叫巫术,”吴添才说,紧接着又生硬地问老董,“你女儿要不要学数学?”
“不了……她还小,还小。”老董使劲摆摆手。
“哭声,必须是没有造假、不可模仿的真情实感,只有这种哭声,才能通过机械应力损伤细胞结构,让植物生长速度慢下来,而且哭得时间要长,直到超过阈值,植被势阱就会消失。”吴添才解释道。
“什么意思?”
“你最好让那年端午节所有家人都到场,一个不能少,告诉你家外婆,她老伴又回来了,想让她去见见。”
“我今天就去通知大家。”
“记住,是所有人。”
闵芮和三弟去年离婚了,接着她辞职,迅速和原公司的副总监结了婚。看来,我第一次见她时的直觉是对的。她是那种最机灵的人,长得不丑也不漂亮,说起话来逻辑清晰,时时刻刻冒出来管人管事的语气,她即便自己当不上老板,但终究会站在老板旁边。
即使加上闵芮,她也是假哭,所以少了她,对结果没有什么影响。
除了闵芮,其他十一个人都到了。
董家人抬来一头小乳猪,猪的后背上贴了一条祭祀的红字。小雪和两个男孩围着烤猪一直问,什么时候能吃。董广立烦躁地踢了一脚儿子的屁股,用手把儿子拖到走廊角落里,又忍不住打了儿子的屁股。男孩被吓哭了,他的黑色长袖衫沾了泥,已经变灰的领口在汗中逐渐变深。他最近半年都没见到妈妈,他用手擦眼泪,侧身躺在地板上,泪水渗入大理石的裂缝里。他是第一个哭的。
婆婆第二个哭出声,一是心疼孙子,二是担心董广立的心脏病发作。
在场的人对眼前的场景都不陌生,他们在我家厕所里布置过祭品,也磕过头,但面前的草量依然让人崩溃,内心的恐惧不请自来……我听到了粗重的哭声,扭曲的哭声,如同鸟儿嘶鸣,孩子们坐在杂乱的田野中,看不清父母的脸。
老爷子在黑白照片里看起来知足常乐,他总算找到了更好的方法来躲开所谓的“倒霉孩子”。过去五年中,外婆胖过,也瘦过,一只眼皮已经完全耷拉下来了。面对老爷子,她哭不出眼泪,只是呻吟,难受坏了。
我不想继续隐瞒有关房子的故事了。我跪着爬过去对婆婆公公说,这个房子曾经是我们的,现在要被银行收回了,原本价值两千多万。婆婆听完屏息凝神,酝酿片刻,一张脸顿时像浸湿的馄饨皮,黏成一坨疙瘩,气晕过去。巩薇伸手搂过两个男孩,而我轻轻地抱起小雪,董家男人们把整个头都埋在地里,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
大家就这样哭着,整整一夜,草被我们的喘息与泪水给憋死了。
花园幽静清爽,屋内装修高档典雅。三天后,两位评估师穿着鞋套,楼上楼下转了几圈,全程几乎没有说话。“装修大概十七年,使用居住十年。”“漏过水吗?”得到简短的回应后,他们只是点头,或在平板电脑上勾选几下。
两套房子法拍价只有原价的一半。
各式珠宝首饰、几十瓶老年份的名庄酒、包、名表……零零碎碎的,填补了一部分的债务。
康爷出狱,从狱中带出了令人瞩目的作品,《立》和《新生活》系列在几个画展和画廊之间转了一圈,被抢购一空。我收藏的《四季》组画价格已经在拍卖行翻倍,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但康爷的童年作品却没有搭上这趟顺风车。先是拍卖行拒收,后是几个藏家朋友表示不感兴趣。没办法,我只好向鲁大姐求助。那天很冷,刚过完元旦,我从小雪墙上取下这张比两个巴掌没大多少的水彩画,小心翼翼地包好,我忽然也觉得它看起来十分廉价。在所有人都拒绝收藏它之后,画面上的时间似乎也终止了。
鲁大姐根本没有问我画是什么样子,也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直接把六千转给我。就像当初我毫不犹豫地把三千转给巩薇,解她燃眉之急一样。
鲁大姐最近住在另一处别墅里,所以让我先把画放到她家门外的柜子上,等她回去再收好。她谈到了现在的10只狗,30多只兔子,5个佣人,最后是雯雯生病了。可能是因为前天刮大风,雯雯非要睡在窗底下,感受风拍打玻璃窗的力量。鲁大姐因为照顾雯雯,两夜没睡好觉,听起来很疲惫。我想起自己曾经的日子,觉得我自行涨价的部分,可以当作是讨回我的薪水吧。
最后,还剩30万的窟窿。
老董把30万的债务看得很重,我觉得完全没必要紧张,因为我的计划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