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夜尽天明,看周围镖师护卫都能起来动弹了,树上一袭雪纺轻灵甩过,邢寸心轻巧落地。
那位镖师队长和一众镖师都围了上来,忙不迭地感谢。
“这次多亏了玲珑姑娘。”
“若是没有玲珑姑娘,我们怕是都得折在这里。”
“好在玲珑姑娘机警。”
“这伙山贼作恶多端,玲珑姑娘真是替天行道。”
邢寸心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只说些场面话:“不敢当不敢当,侥幸罢了。这下九流的迷烟,一般江湖豪侠哪会去用,诸位想不到也在情理之中。”
镖师队长目光真诚:“只是不知道为何玲珑姑娘为何在吸入那迷烟后还能行动自如?”
她一笑:“许是他们要欺辱女眷,我给他们一气,便把迷烟咳出来了吧。”
众位镖师听了哈哈大笑:“玲珑姑娘真是侠肝义胆。”
“可谓英雄出少年啊。”
当然,各位都不是傻子,气急攻心就能咳出迷烟,真是鬼扯。
不过每个江湖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众人只猜想或许她对暗器毒药有所涉猎,先前服用过防备的药,这时要是追问就太不识趣了。
好容易那位中年管家才从人群中挤入,对着邢寸心连连作揖:“真是幸亏了姑娘保住我家夫人女眷。夫人想请姑娘过去一叙,姑娘可否赏脸?”
邢寸心一笑:“夫人相请,自当相从。”
马车挺宽敞,摆的下一个案几,案几上摆着几样精致果品,一壶茶。
那夫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十分端庄有礼,给邢寸心倒了一杯茶:“多谢姑娘了。姑娘侠义,当真是女中豪杰,实在是令妾身神往。”
邢寸心笑嘻嘻地接过茶杯,她挺喜欢这位端庄的夫人,若不是观她先前举动,怎么会觉得她应当是个果敢的人。
邢寸心道:“夫人临危不惧,并不像其他女子一样无谓哭闹,甚至还拿匕首刺伤了狂徒,实在胜我一筹。我若真遇到危险,也还是会怕的。”
那夫人苦笑:“有什么办法,积极自救总比任人宰割好。”
邢寸心眨眨眼道:“夫人之果敢,都胜过男子。我也是佩服得很。”
夫人一笑:“我姓厉,闺名一个鸢字,便是纸鸢的鸢。”
邢寸心一愣,夫人如此自然报出自己的姓名就是与自己相交的意思了。观她仪态从容,没有半分作假,自己也不好拂人面子。
自觉报上名去:“我叫邢寸心,江湖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行走江湖的称号是玲珑妖女。”
夫人道:“姑娘这表人物,怎么会在江湖上只是一个小人物。听姑娘话音,来自南方,南方虽也不大太平,但也总好过北方。北方这太平还不知能有多久。姑娘千里迢迢奔赴北方燕城,想是也有要紧的事吧。”
邢寸心只是点点头:“是啊,要紧得很呢。”
那夫人凝视了她一阵,突然笑了,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一只红玉手镯,那手镯玲珑剔透,色泽纯净,品相十分好,也看得出来主人戴了多年,养了这玉很久,应当是极为珍爱之物。
那夫人轻轻拉过邢寸心左手,把手镯往她手腕上送去。
邢寸心一时间看那手镯看得十分入迷,尚未意识到手镯已经套在她手腕上了。
夫人道:“算我给姑娘一个见礼,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想着戴都戴了推辞也没意思,摸了摸红玉手镯:“真是太感谢厉姐姐了,这手镯这么好,我喜欢得很。”
厉鸢也不在意她叫自己姐姐,也道:“倘若寸心妹子之后还能相见,拿这手镯找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允你一件事。”
看这夫人仪态气度都不是寻常人,那这承诺是相当赚了,当下也不推辞:“我不过是顺手相救,竟然能结识姐姐,真是我的幸运。”
二人又相谈一阵,邢寸心下了马车,看着列好队伍的护卫和镖师,那管家和镖师队长站在一旁商量把这伙山贼怎么办。
邢寸心这时开口道:“镖师大哥你们不妨想办法把他们弄下山去,交了官府也好,自己宰着玩也罢,搜搜他们身上的迷烟,拿回去看看能不能研究解药。”
“今日要想捣毁他们的老巢也是件难事,但有我在,想来不会有那些蠢到再来送命的。其余的路,我护送便可。”她笑了笑。
经过一众商量,显然邢寸心提出的方法十分稳妥。留下车夫给邢寸心赶马车,其余镖局人一个拖一个把山贼弄下山。
而邢寸心则跟厉鸢一行人继续前行。不出意料,十分畅通无阻,一路上鸟语花香莺歌燕舞,什么碍眼的东西都没出现,那是十二分的心情愉悦。
到了燕城,邢寸心与厉鸢一行人告别,临别前厉鸢拉了拉她的手:“寸心妹子,没准不久后我们还可以相见。”
邢寸心笑了笑,上前去抱了抱厉鸢:“厉姐姐,到时候我再去找你玩。”
分别后,邢寸心来到牙行,拿出师兄给的锦囊。
说实在的,她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学会了故弄玄虚,搞得拿个锦囊会有多么仙风道骨一样。
当时还振振有词说这叫锦囊妙计。
呵,叫他托人租个房子也叫锦囊妙计。
邢寸心拿出锦囊里的一封信递给牙行管事的,不一会儿就有专门的人带她去看了套房子。
不得不说,她那世家出生的师兄姜华办事还是很靠谱的。
房子不错,按她的喜好来,不会太偏也不会太吵闹。
周围绿树绿竹一片,看得人赏心悦目。重要的是,他直接把房子买下来了。
呵,有钱任性。
发觉宅子也打扫好了,连看门的,厨子,还有打扫的小丫头都找好了以后,差点留下感动的泪水。师兄,多谢了!
跟众人见了面,打过招呼发了赏钱,中午坐了一大桌一起吃饭,菜肴也挺不错的,越发觉得师兄还算一个靠谱的人。
午后安置完毕,邢寸心便回房美美地睡了一觉。
醒来发现心情大好,便拉了小丫头们跟她一起逛街去。
跑到燕城繁华街道去,发觉跟临安也没什么差别,燕城虽是边塞,但地大物博,且远离战火区,居然还过的挺安居乐业的。
然后就不差钱地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总之开心就好。
她对钱没啥概念,出手阔绰地把小丫头们都吓到了。
看到小丫头喜欢什么一律买买买送送送。
最后她们三人还抱了一大堆东西回去,当然也没忘了给家里的人带礼物。
邢寸心又深感幸福,从小被师父宠大,唯一的师兄是世家公子,随手给她的钱都是一大堆。
她的结拜义兄家里是浙江金华有名的商户,家里铺面不可胜计。
直接给了她一块令牌。让她用钱时去钱庄自取,取多取少从不过问。
嗯,和土豪做朋友感觉真好。
说起来,那个迷烟毒药一般来说对她这个药罐子没啥用。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被什么仇家下了最狠的毒,她命大没死。
师父抱她回去养的时候,费尽心思,从小给她吃各种药,拿各种毒牵制她体内的毒。
现在情况不算太差,平时也不会发作,发作起来也就头疼欲裂,浑身寒冷,熬一熬也能过去。
就是尽量不能动用内气,否则发作得快。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拿了师父的手书,拎上了师兄备好的礼物就去燕城外旋风营寻人。
然后就寻到了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生得清瘦,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浑身散发着书香气,笑起来很亲切的大伯。
大伯叫张琉,是邢寸心师父的故交好友,在燕王麾下当首席谋士,头号军师。
自付辛帝登基后,这些年都是派燕王镇守边塞,才让边塞祥和了不少。
只是今日紧急抽调大军走管道,怕是与戎人耐不住寂寞要开战了。
说起来付辛是一个明君,能够重用汉人王通当丞相,这几年收服各族,让百姓免受战乱。
作为付辛的铁杆支持者的燕王也是安定了边塞。
只是近日付辛帝把眼光瞄向了南方试图打过淝水去吞并大宁,一统天下。
虽然大宁宗室都是奇葩,但百姓还是相对过得安稳。付辛要是打过去就未必能安乐。
何况付辛这边北方人未必擅长水战,各族也各怀鬼胎,只有付辛觉得自己天时地利人和在手。怕是在做梦。
万一出了什么事,师父师兄邢寸心商议过,认为不妨选燕王。
燕王为人忠厚仁义,又骁勇善战,手下谋士众多,子嗣也都是英才,实在难得。
张琉把她师父的手书揣进怀里,道:“青冥兄先前来信说他的小徒儿要过来帮我们打戎人,可把大伯高兴的。小寸心,大伯还在你小时候抱过你,你还记得吗?”
邢寸心眨着清亮的双眸,道:“呀,难怪我觉得大伯好亲切,原来我小时候就见过大伯啦!”
张琉笑了笑:“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怪不得你师父那么宝贝你。”
邢寸心道:“我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都宠我啊。”
张琉笑着摇摇头:“得了便宜还卖乖,走吧,大伯带你逛一逛我们旋风营。”
邢寸心忙跟上去:“好咧!”
一路看下去,军纪严明,训练有道。
直到一处,看到一众军士跪在地上,一众人等跪在地上,人人都垂头丧气。
只有一个青年,虽然也是鼻青脸肿得狼狈,但仍仰着头。
张琉和邢寸心只听见那边的士官在说几个跪着人的罪状:“尔等治粟,竟然聚众喝酒闹事,万一给心怀不轨之人乘虚而入,粮草出了事,尔等千刀万剐难辞其咎。今判尔等午时斩。”
一时地上跪着的将士们都哭喊求饶不已,唯有那个仰着头的青年目光灼灼,不曾那般哭喊狼狈。
他目光一转,看到张琉和邢寸心也在看着他们,一瞬间咬咬牙,气沉丹田,大声叫道:“燕王难道没有大志向吗?为何要斩壮士?”
当下张琉就不再犹豫,连邢寸心也忘了,快步冲上前去,高声对士官喊到:“请赦免这个壮士,我给他做保。”
士官看到惊动了军师十分震惊,也不好再说什么,当下给那青年松了绑。在一片哭天抢地中,张琉带走了那青年。
那青年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死里逃生面上也没有过多的欢喜,十分沉稳冷静,不卑不亢地向张琉躬身行礼:“凌渊谢过先生救命之恩。”
张琉忙伸手去扶起凌渊,道:“壮士不必客气,现在正是急需人才之时。怎可使明珠做瓦砾碎?”
邢寸心这时悄悄绕到凌渊身后,张琉看到邢寸心笑了笑。
只见她拍了拍凌渊的肩膀,凌渊下意识回头挥出一掌,掌风凌厉,连不动武的张琉都看得出厉害。
邢寸心不敢硬接,当下向后折腰,向后翻去避开三尺。
复又走上前,对凌渊做一拱手礼,粲然一笑:“我名叫邢寸心,壮士,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