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雅间内,邢寸心,司空嫣,顾冕三人环桌而坐 。
“到底什么来头,那姑娘?”顾冕皱眉道,“话也不说,饭也不吃的。”
“是啊,我怎么知道怎么哄人吃饭。她瘦成那副模样,又不肯进食。今日如若不是你来弹了琴,我看她也只有香消玉殒的份儿。”司空嫣一手扶额。
“我看她来头不小,非富即贵,还跟幽冥有大牵扯。”邢寸心道,“就是不知为什么幽冥肯放过她。我昨日进火场之时,她那扇门是开的。”
“开的为什么不出来?”司空嫣奇怪的很。
“我昨日见她之时,她好似已经昏迷,我原本以为她娇柔。但今日见她情态,我想她是心存死志。”邢寸心道。
“那你就弹了琴,她就肯活了?”顾冕疑惑不已,“还有你居然会弹琴?”
“我怎么不可以弹琴啊,一个两个都以为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啊。这只在于我想不想好吗?”邢寸心扬眉一笑。
“暂且不管怎么会弹的琴。那曲子确实有些奇妙之处。她怎么就突然变了态度?弹琴要这么神奇,我明日也学去。”司空嫣揶揄道。
“清心诀。听没听过?”邢寸心悠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听起来确实给人宁静的感觉。”司空嫣回忆了下,当时听到琴音确实有种心神为之一荡的感觉。
“莫不是昔年所传济慈静斋初代掌门所作之曲?”顾冕敲了敲桌子,“而今天下乱得很,济慈静斋的门人应当要出来联合各方势力了吧?”
“你见过济慈静斋的人吗?”司空嫣看向邢寸心。
“应当说见过,又可以说没见过。”邢寸心叹了口气。
“济慈静斋没了?”顾冕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
“前些年不是还听说济慈静斋收了各家贵女去嘛。”司空嫣迟疑。
“这么大一个门派哪那么容易被灭的?”邢寸心叹了一口气,“被幽冥一步步蚕食掉的。”
闻言,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我结识一位从幽冥出逃的圣女,她便是被幽冥以济慈静斋的名义收入门中,而后又行邪法,她机缘巧合下发现,想方设法逃了出来。”邢寸心道。
“还有这等事?”二人瞠目结舌。
“幽冥定然是将济慈静斋留下来的东西收全了,才能继续骗人,收来许多世家贵女。甚至现在还在继续利用着济慈静斋的名头作乱。”邢寸心道。
“这么说,付帝兴兵攻打大宁,有幽冥的手笔!”司空嫣如梦初醒。
“怪不得王通丞相死后,付帝盲目自信,非要攻打南方。”顾冕叹气。
“应当是幽冥用济慈静斋的身份去蒙蔽的付帝,让他相信南方脆弱不堪一击,让他相信自己必定会胜利。”邢寸心道,“否则以付帝昔年的行径,不至于这般。”
“那首曲子是那什么圣女教你的?”顾冕问道,“可否弹奏一曲。”
雅间里也摆着一台琴。
“弹的不好别笑话。”邢寸心起身坐到琴前,正欲弹奏,忽然听见隔壁的房间内传来阵阵琴音,好似山间流水,空谷鸟鸣般空灵澄澈。
“嘘,仔细听,这个就是。”邢寸心竖起指头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示意。
“弹的比你好多了。”司空嫣压低声音道。
“她是幽冥的人?”顾冕问道。
“或许她觉得自己是济慈静斋的人。”邢寸心小声回答。
听得一阵,三人不在言语,直到琴曲终了,方才如梦初醒。
“犹如仙乐。”顾冕一脸神往。
“你弹的跟这个真的是云泥之别。”司空嫣冲着邢寸心感慨。
“我瞧瞧她去。”邢寸心起身。
司空嫣也想起身,被顾冕一把按下:“还是别去了,她一个人去没准能多套几句话出来。”
伸手敲了敲门,没听得人回应,邢寸心开口道:“姑娘,我进来了?”
本来只是象征性问一句,没指望她能有答复,怎料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请进。”
邢寸心有些吃惊,推了门进去。
进到屋内,只见那女子已经整理了仪容,施施然坐在琴前。
“我本了无生意,”那女子抬眸看了看她,“但既然蒙得你救下,想是天意,还是得多谢你。”
看着她的面庞,邢寸心一时被这种令人心悸的美所震慑,这女子样貌绝佳,一时之间分不清她跟琴倾哪个更美些,也就是大美人和小美人的差别。但她眉眼中蕴含的愁绪比琴倾重的多,如若说琴倾像月宫仙子,而这位姑娘便像蒙尘天女。
她像是养尊处优好多年的,年纪看起来应当比自己要大一些。
肌肤如玉,如雪般白皙,眉眼深邃,是鲜卑女子无疑。
一双眼如同古井般幽深,却毫无波澜,说话不含什么情感,像是被抽去魂灵一样。
若说琴倾给人的感觉是清冷,那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就是寒凉,不见丝毫温情。
“这位姐姐,你如若不嫌弃,不妨在此处安心住下,如若你有想去什么地方,也可跟我说,如若帮的上你,我必然尽力。“邢寸心真诚地对她道。
她有一瞬间迟疑:“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姐姐不像是和幽冥,也就是将你抓去的人同流合污的人。眼睛骗不了人,你眼中始终平静如水。我不必知晓你是谁,但我愿意帮你。”邢寸心走到她面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与她平视。
良久,那女子缓缓开口:“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希望姐姐能爱惜自己些,不要再为难自己了。”邢寸心笑得明媚。
“非亲非故,你何必管我死活?”那女子的唇畔闪过一瞬的淡薄笑意。
可惜太轻微,也太快了。
“投缘。”邢寸心冲她一笑,“姐姐能再谈一遍方才的曲子嘛。我弹的不好,想多听几遍好的。”
那女子点点头,信手弹了起来,一举一动透着寒凉,这下细听方才觉察出,她的琴音听起来冰冷,却蕴藏着喷薄欲出的力量,却又压抑着,一同她这个人这般。
“我这样的人其实是不适合弹清心诀的。”那女子弹毕叹道,“我没有那种洒脱的感觉,故而不能真正清心。你弹得很好,只不过技法上太过生疏,似乎是初学。不过琴技容易锤炼,心境难以更改。”
“姐姐见笑了,我不过是仰慕济慈静斋先人遗风,偶然得闻此曲,见猎心喜,才去学了学。其实我并不懂琴。”邢寸心道。
“你懂得此曲,已经胜过旁人千百倍,琴技又算得了什么呢?”那女子道。
“姐姐如若不嫌弃,我拜你为师,你教教我如何?”邢寸心笑着眨了眨眼。
那女子此时方才与她对视,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些端倪来,然而她眼中干净得很。
她有些羡慕眼前的姑娘了,破天荒地柔了些声音,带上了些许温度:“不必拜我为师,这是小事,你如若喜欢,我便指点一二就是。”
来的时候是早间,午间陪那女子用了些清淡的饭食,待她午休过后精神好了许多,又来继续跟她请教。到用了晚饭后,邢寸心告辞离去,此时那女子倒肯起身将她送到门外。
“明日我再来寻你行吗?我还有好几处不太明白。”邢寸心眼巴巴地看着她。
“好。”那女子道。
“姐姐,我叫邢寸心。”邢寸心笑道,“这边的都是我的朋友,那位早间带我进来的姑娘叫司空嫣,这家酒楼是我朋友开的。你就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或者你想去哪里走一走,可以叫他们帮你。”
那女子看向她,沉吟片刻道:“多谢你了。”
她并没有报上姓名,毕竟长期对周围的一切充满防备,头一回有人这般热情而真诚,这让她感到很奇异,但又有好像有一簇火苗在融化她心底的寒冰,让她有了温度。
不再多说一句话,却已经答应了住下,暂时有个安顿的地方也好。
出了门,顾冕和司空嫣立刻围了过去:“你就弹了一天的琴?”
“陪着美人我乐意!”邢寸心哼着小调大摇大摆地走下楼去。
“我竟然觉得她比你还懂讨女人喜欢。”司空嫣对顾冕道。
“得亏她不是男人,否则要比姜华还讨厌。”顾冕冷哼一声。
“姜公子怎么了?又不想你这么游戏花丛,人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我们大宁女子的梦中人。你也配说他?”司空嫣满是嘲讽。
“少说两句你会哑巴啊?还梦中人,真不害臊。”顾冕没好气。
司空嫣甩了他一个白眼,毕竟寄人篱下,决定不再跟他争执。
将军府中,门房前来开了门,有些疑惑:“夫人,将军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他还没回来啊,应该是有事情没办完吧。”邢寸心随口一答。
原来凌渊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也对,安置那些人也需要他在其中周旋。
今日一天都闷在房间里学琴,时间竟然过得那般快。
转瞬间天都黑了,许是太过投入,听了一天的清心诀,现在只觉得一切都是祥和宁静。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忽然抽出了双刀,闭眼开始舞起来。
好似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连落叶的方位都能感知到。
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她于武道又悟了一层。
她的身法越来越快,身姿轻灵得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感觉自己没有进步,此刻调整内息,竟然觉得丰厚了许多。
此刻如若有人能出手跟她拆上几招就好了。
心念一至,便感觉有人出现在身侧,她一睁眼,出刀和剑相撞。
二人相视一笑。
她手下速度越来越快,身形闪动极快,然而凌渊似乎没移动几步,竟然能接的住她的招数,能从虚招中接中实招。
二人拆上了百来招,还没分出胜负。
好几次邢寸心占了上风,可凌渊下几招又能扭转败势。
不过他只有拆招的份,因为身法实在不能比她更快。
此时凌渊精神有些恍惚了,邢寸心也有些疲累了。
二人点到为止,各自闪退了一步,此刻才舒出一口气来。
“痛快!”邢寸心笑道,“好久没有人能跟我拆这么多招了。”
“如若再来一时三刻,我反应怕是来不及。你便胜了。”凌渊赞道。
“可是我也有些累了。只能说,我们战平了。”邢寸心坐在石椅上,气息有些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