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人受了伤到处跑,还不肯喝药。”琴倾扫了她一眼,“我为医者,自当起到督促的责任。”
“可是琴姑娘你不是说明日才来吗?”邢寸心挠了挠头,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本是要明日来的。不过昨日就将东西收拾好了。我本也没有太多东西要带。”琴倾看着她,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更何况,医馆一开门,大将军就在门口等着呢。”
“他去接你?”邢寸心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凌渊一个晚上照料她,可以说基本没有休息,还起了个大早处理了军务,赶出时间去接琴倾。
“大将军都来了,我自然是要给面子的。”琴倾莞尔一笑,颇有意味。
感觉有些微妙,邢寸心讪讪笑转移话题:“多谢琴神医相救之恩了!”
“不打紧的,我也算不上什么神医,我阅历尚浅,就痴想着悬壶济世罢了。”琴倾一笑。
“琴姑娘太谦虚了,您连断魂蛊都识得,还能帮我迅速压制。怎么不是神医呢?只是,您是怎么知道这是幽冥断魂蛊的呢?”邢寸心笑容越发加深。
“邢姑娘,这布料,天蚕缎锦,经过特殊方法纺织,刀枪不入,也不透水。倒是好得很。”琴倾摸着邢寸心挂在一旁的衣服微微一笑。
一时不解她的意思,邢寸心疑窦丛生,深感她意有所指,便抬眸冷冷地看了一眼她,并不作回答。
“这种天蚕产丝量极少,一直以来都是先紧着大内之中,连大宁王室都一布难求,可邢姑娘却拿的出去送人。我瞧着凌将军今日所着外袍也是此锦。”琴倾继续道。
“琴姑娘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邢寸心沉了沉眸子,冷了语气。
“邢姑娘,我是想说,这种布料,我也有。”琴倾一笑,极为动人,巧笑嫣然。
心中咯噔一响,邢寸心已有了些猜测:“你,你是?”
“这种锦缎的生意历来在大宁望族姜家手上把控,外人弄不到天蚕锦,姜家却容易拿去做人情。”琴倾一笑,“不愧是建康城第一公子。”
“大宁四大望族,皆有两三百年的根基,以琅琊琴家为首,近年新秀姜家奋起直追,还有金华白家,颖川庾家旗鼓相当。”邢寸心缓缓道,“琴家大小姐,在下失礼了!”
“不敢当。”琴倾一笑,眼波流转,“所以我的药,玲珑妖女敢喝吗?”
“这说的哪里话?”邢寸心笑得天花乱坠,“琴姑娘要想害我,又何必救我。”
“我暴露身份全力救你,其实也有私心。”琴倾檀口轻启。
“啊,其实,这个天蚕锦,确实是建康第一公子姜华给我的,但是其实我跟他没有关系的,我们只是师兄妹的关系。我也时常帮他跑腿办事来着,他拿来给我当酬劳罢了。琴姑娘不要多想。”邢寸心赶忙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琴倾无奈地摇摇头,“姜公子近来可还好?”
“他好得很呢。琴姑娘远在大秦,也心系建康吗?”邢寸心笑得揶揄。
“我尚未报上身份,如今便与邢姑娘直说了。我初见你那时,见到你身上的衣料,便将你与姜家的关系猜了个大概。”琴倾道。
她顿了顿:“我是琴家主家嫡出的唯一女子,建康第一公子风流无双名满大宁,自然有无数女子钦慕,他要如何,我也不必管。只是,他是我未婚夫婿,有关他的事,我还是该上心的。”
愣了半晌,邢寸心将这段话咀嚼了数遍,才道:“我是不是该改口叫您一声,师嫂?”
“尚未婚嫁的事,没有彻底定下,我怎敢直接以姜少夫人的位子自居呢?”琴倾摇了摇头。
“说得是哪里话,琴姑娘这等人物,师兄自然仰慕得紧,琴姑娘远在幽冥,他也记挂着你,差人给你送去了这天蚕锦,琴姑娘定是见得多了才如此熟悉。”邢寸心赶忙道。
“每年总有一两匹差人捎来,姜公子的用心,我自然是感念的。”琴倾轻弯眉眼。
“琴姑娘这般天仙般的人,想来幼时也是粉雕玉琢,师兄自该把你放在心尖上疼才对。我说他徒有建康第一公子的风流之名,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还觉得他是在装蒜,没想到是因为珠玉在前,心中有了琴姑娘这样的妙人,世间其余也算不得美色了。”邢寸心哈哈笑道。
“寸心姐姐休要打趣我了。”琴倾抿唇笑了笑,斜眼看了看邢寸心。
“这怎么算是打趣呢,我所言的字字句句都是发自真心,我是真的觉得,琴姑娘是月宫的仙子下了凡尘,是我们这些凡人饱了眼福。应该感谢琴姑娘才对。”邢寸心顿了顿,故作哼得一声,装成赌气的样子,“我都妒忌死师兄了,这样一位绝色能与他相守一生,也不知道他花了几辈子修来的!”
“寸心姐姐,姜公子只是出于礼节,我离家之时只有八岁,而今却已十六,变化得也甚多,姜公子如何能对个八岁的小丫头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呢?”琴倾微微蹙眉。
美人一颦一笑尽态极妍,这种姿态,无论谁看了都要心颤。
邢寸心看呆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道:“师兄看似放浪,实则自制得很,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等琴姑娘一点也不亏了他。他也才二十四不是,若我是个男子,叫我等上一辈子也愿意。”
“可别再哄我了,寸心姐姐。”琴倾撇过头去,脸色染上一抹霞色,煞是好看。
“好好好,我说的你不信,等你见到他,让他细细说给你听!”邢寸心努了努嘴。
“现在敢喝药了吧?”琴倾突然道。
“神医给的,我自然是信的。”邢寸心拍了拍掌。
“嗯,好。喝了吧!”琴倾从桌上又拿起一碗药递给邢寸心。
“方才不是喝过了吗?”邢寸心懵了。
“对啊,可我说了只有一碗吗?”琴倾眯了眯眼。
“这还没过门呢,就跟师兄一样了,一肚子坏水,就知道欺负我。难怪你们俩一对。”邢寸心哼了一声,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她喝完了药,险些没把药碗摔了:“神医,你到底放了什么?”
“怎么,良药苦口利于病。”琴倾眼皮也不抬,又端了一碗药来。
“还有?”邢寸心惊了。
“也可以不喝。”琴倾抬眸看了看邢寸心期盼的热切眼神,“如果你想在床上瘫一个月的话。”
“喝了以后呢?几天?”邢寸心叹气连连。
“最多五天。”琴倾笑了笑。
“好,干了!”邢寸心接过碗,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一时间喝得太急,呛到了,而后咳嗽不止。
“寸心姑娘又有何不适之处?”此时只见营帐帘子在一息之间起落完毕,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正是凌渊。
本来咳得差不多了,邢寸心已稳定了气息,此时见到凌渊进来又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琴倾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笑得悄无声息。
“我,没事,只是胸口有些闷。”邢寸心捂着胸口,一副强自忍耐,故作坚强的样子,眉眼处却尽是委屈。
打了个寒颤,琴倾觉得,或许是天有些冷吧。
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多余,琴倾对邢寸心意味深长得点了点头,然后对凌渊道:“大将军,邢姑娘已无大碍,方才已经服了药。她毒发一次,此时已经压制,有些气血不足,修养五日即可。”
“有劳琴圣手。”凌渊对她点了点头。
“无妨,救死扶伤本是医者职责所在。”琴倾道。
“琴圣手来得匆忙,我已叫人备好住所,可差人送您过去。”凌渊道。
“有劳了。”琴倾带上面纱,走了出门,由门外的军士将她恭敬引去。
“神医好走。”邢寸心喊道。
琴倾心里嘀咕,怕是巴不得我走,轻勾嘴角一笑而过。
一转头,凌渊看见邢寸心一双眼巴巴地望着他:“那我呢?我住哪啊,大将军?”
“琴姑娘为了照料你先来了军营,我便把原先给你准备的营帐先给她了。”凌渊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说着却偏过头去。
“不是,你把头给我正回来,你笑什么,不许躲,我看见了!”邢寸心眼尖,直嚷道。
“我没笑。”凌渊转过头来,眼眸里满是笑意。
“什么意思嘛!说好聘我当参谋的,营帐都不准备,大将军怎么这么小气?”邢寸心嘀咕。
“看起来精神挺好,想来恢复得不错,还能斗嘴。”凌渊喜道。
“我要是没地方住就赖在你这不走啦!”邢寸心往床上一靠。
“你?”凌将军被突然的调戏砸了满脸,尚处于震惊之中,耳朵都烧的通红了。
“哼。”邢寸心翻了翻眼。
突然感觉一阵眩晕,这下是真正栽倒在床上了。
“怎么了?”凌渊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她在床上摆好,“我又不会赶你走,你该躺着便好好躺着,别急着起来。”
“唔,头疼。”她一把将他扯在床沿坐下,十分自然地将脑袋靠在了他的腿上。
他只好伸出手去,在她太阳穴处轻揉,一时又觉得不太妥当,但见她眉头舒了几分,便松了气,也不避讳什么,就帮她揉起来。
感觉好多了,她睁开眼。
他低垂着眼眸,眼里装满了星光。
看得她心头一紧。
“凌将军,我美不美?”她突然问到。
“非常美。”凌渊轻笑。
“没遇见琴姑娘的时候我也这么觉得,遇见了她,方觉得我跟她隔着天上到地下的距离。我其实也就长得能看罢了。”邢寸心突然道。
“凌某并不这么觉得。”凌渊手下一顿。
“那你怎么觉得?”她追问。
“心中已有殊色,眼中便只容得一色。”凌渊道,“琴姑娘值得尊敬,她年纪不大却在医术上有如此造诣,医者仁心,又对我们如此关怀,如此恩德,凌某没齿难忘。”
“她是对我有恩,又不是对你有恩。”邢寸心道。
“她为万千将士而来,无论她目的如何,她确能保住将士们的性命,如此自当感怀。”凌渊道,“更何况,她救了你,便是救了我最重要的人,自然对我有恩。”
邢寸心听得入迷,面上好似染上了一层胭脂,煞是动人心弦。
有片刻的失神,凌渊看着她心中一颤,索性继续道:“寸心大可不必妄自菲薄,你的美是大气的是鲜活的,无需与旁人比较,也无需在意世俗目光。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我可公正的很,不会因为自己喜欢就颠倒黑白。我可识得比你俊的男子。”邢寸心咯咯笑道。
“可我只喜欢你。嘻嘻。你俊得硬朗,正是最顺我心。”邢寸心笑得眉眼弯成了月牙。
“你喜欢,便是我之幸。”凌渊轻抚她的发。
头皮一阵发麻,却觉得舒服得很,她突然道:“凌将军,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凌渊一怔。
“就像昨晚那样好不好,我不舒服,想你抱着我。”她努起嘴,看起来委屈极了。
她是如何知道的,她昨夜不是睡熟了吗?
她都是知道的吗?他抱着她,她是全然清楚的。
“你都抱了那么久,也不差再抱我一会儿吧。”她冷不防伸出双手,直勾勾得盯着凌渊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