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半遮半掩的云雾之中散发出些许光芒,洒在远处的竹林间,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东街深处的竹林巷子边有一宅院,四周被竹子环绕着,周围没有其他人家,放了平时兴许会被人赞声是清幽的好去处,但此时此地,只显幽静冷清。
一阵风吹过,怀中的人瑟缩起来,凌渊下意识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邢寸心闷哼了一声,清醒了些,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月黑风高夜,兴许待会儿还有一场能掩埋行踪的大雨,确实是杀人放火天啊,看来他们时机选的不错啊。”说毕轻声一笑。
“那确实有些棘手,如果没遇上我的话。”凌渊压低了声音道。
“嗯,是啊,江湖宵小之辈怎么能敌得过大将军你呢?”邢寸心咯咯地轻笑出声来,“若不是大将军来,今日我可要有大麻烦了。”
“我见你许久不至,知你素来言出必行,有些心神不宁,想来你可能遇上了些麻烦,所以寻了来。”凌渊道。
“那真得多谢大将军了。”邢寸心道。
看她有几分气定神闲的样子,凌渊有些疑惑,便问:“寸心姑娘,你当时是有把握解决他们的吗?”
“啊,这个啊,当时兴许是有那么八九成把握的吧,如果不是我毒发的话,他们应该一个也回不去。”邢寸心冷哼了一声,似乎有几分脾气上来。
“若我当时赶得不及时,没赶得上的话,你……”凌渊倒吸一口冷气,后怕起来。
“啊,那玲珑妖女只能当起缩头乌龟,仓皇而逃啦!”邢寸心想了想,笑道。
“你当时还能逃得了?”凌渊声音在颤抖。
“唉,大将军,你江湖经验太少是会被骗的啊。”邢寸心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似是为了哄他安心,伸手在他肩上轻拍了两下。
她接着道:“大将军,在江湖上呢,打不过不等于杀不了,武功高不代表不中招,落了下风走为上计,就算是受了伤,也不是一定逃不掉。”
“你一定逃得掉吗?”凌渊追问。
“一定。有道是没学武功先学逃跑,我曾踏水无波,踏雪无痕,玲珑妖女之所以叫玲珑,是因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最先扬名的不是双刀,而是轻功。”邢寸心说着有几分骄傲。
“寸心姑娘轻身功夫确实极好,怕是当世无几人可及,凌某佩服,只是,希望寸心姑娘万事小心。”他顺着她的话道。
“大将军,改日比一比你就知道我的轻功到底如何了。”她道。
“往后有机会必然领教。”他笑答。
谈话间到达了竹林中,风带着竹香迎面扑来,邢寸心精神了许多,坐直了身子。
于宅院前停马,凌渊先行下马,而后将邢寸心扶了下来。
“将军这匹马不错,能叫它先回军营等着吗?”邢寸心突然说了一句。
凌渊不疑有他,摸了摸马的头,打了几个手势, 马儿便抄近路像军营奔去。
只见她身姿轻盈地往门前快步走去,叩了叩门,叫道:“我回来了,烦请开个门。”
门房赶忙跑来放下门栓开了门:“姑娘可曾用过饭菜,小丫头在厨房里有热着一些。”
“那很好啊。多谢诸位了。只是先不忙,先前牙行那边应该和你们说过,我这种走江湖的人,行踪不定,也得罪过一些人,各位要做好随时能走的准备。先前牙行那边应该给过你们足够的佣金,来日我再去牙行付些补偿给你们,现在请各位一柱香的时间内收拾妥当离去。”邢寸心抱拳一礼。
门房一惊:“这是?”
邢寸心点点头,面色凝重:“有道上的朋友要来会一会我。”
门房道:“好好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
门房说着嚷嚷着把众人都叫了出来,果不其然在一柱香时间内,各人都收拾妥当,一溜烟从院子里跑了出去。
邢寸心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也请凌渊在她对面坐下。待到督促众人全部离开后方才送了一口气。
“凌将军。”邢寸心唤道,“你若有事可以先回去,真是多谢你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不打紧。我留下兴许能帮上什么忙。”凌渊望了望天色。
“那真是太好了。不过今夜就不劳将军动手了,今夜所来之人,我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她笑起来,却仿佛没什么力气似的,更显几分漫不经心。
“凌将军。”她又唤道。
“嗯?怎么?”凌渊方才有些失神,正在揣度她的话意,这下被她一叫才反应过来。
“能不能过来扶我一把。”邢寸心讪讪一笑,“我站不大起来。”
方才还叫他回去,原来连站起来都困难,凌渊心中感慨她自信过了头。一方面伸出手去,将她扶了起来。
“嗯,喏,那间主院,烦请扶我进去。”邢寸心朝主院的地方努嘴。
“所以你要了这么大的宅院,是为了设下机关?”凌渊转过弯来了,是了,要么就她一个人,加上一些门房丫头什么的,也不用这么大的一间宅院,地处清幽,外头又是竹林围绕,原来是用作设机关用。
“不愧是大将军。”邢寸心没有否认,也没有打算瞒他,“今日过后,只能请大将军收留我了。”
“好说。”凌渊笑了。她不觉得生分,托他办事十分自然,仿佛是认识多年的知交似的。
那于他而言,都是极好说的。
邢寸心在院中石椅上坐下,对凌渊笑道:“我有些饿了,将军呢?匆匆来找我应该也没来得及用过饭吧?院子中小厨房里有一些饭菜还热着,不如陪我将就一下?”
“好。”凌渊笑了笑,拎了她的药同时准备去小厨房熬药。
“哎!大将军,我觉得喝药的事可以缓一缓。”邢寸心皱眉叫住他。
“可是琴神医说了,我觉得你还是按时喝药比较好。”凌渊笑了笑,“良药苦口利于病。”
“罢了,我就是个药罐子的命。”邢寸心挥了挥手。
他笑着摇摇头向小厨房快步走去。
没多久凌渊端了饭菜回来,笑了笑:“对行军打仗来说,这些饭菜已是极好,不算将就。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吃不惯军中的粗食。”
“有条件当然要活得精细,没条件就将就将就呗。哪敢那么挑剔,江湖中人,要随遇而安嘛!”她撇了撇嘴。
“寸心姑娘达观。”凌渊没忍住笑。
“这叫做豁达明朗地活着。”邢寸心撇了他一眼。
“姑娘说的是。”凌渊哄她。
待用过了饭菜,凌渊去厨房将熬好的药端了来。
邢寸心看着摆在面前的一碗药,皱了皱眉,拿了起来,走回房间,不去看凌渊的脸色,抢在他开口前道:“待会喝,刚吃完饭,喝了会吐。”
横竖她都能振振有词,好似极不喜欢喝药,能拖得一时三刻也好 。
无奈笑了笑,见她再房门口朝他招招手,无奈摇了摇头跟她进去了房门。
此时只见天空电闪雷鸣,刚迈入房门便哗啦啦地吓起暴雨来。
她的卧房十分简洁,琴棋书画一样没有,酒倒是摆了几坛,倒也风雅地挂了一幅不错的字。
桌上简洁明了地摆着文房四宝。
见她来到那幅字的前面,揭开了后,在墙上摸索着一按,只听到咔哒一声,而后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
过了一阵子那声音停了。
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凌渊便坐下。
她开了抽屉,取出剩下的几幅阵图,交给凌渊:“我现在把全部九宫阵图都交给最配得上它的人了。你可得收好。”
“承蒙看得起。”凌渊摸着阵图,缓缓道。
她又走到衣橱前,一把拉开衣橱,从里头捡了几件衣服拿了平素装点好的重要东西迅速打包完毕,末了仍是把收拾好的包扔进了衣橱。
而后有见她看着几坛酒叹了叹气:“这么好的酒,要浪费了。”
随即她吩咐凌渊道:“将军,帮我都砸了吧。”
凌渊起身看了看酒坛:“在屋里砸?”
“对,就在这里砸。”邢寸心叹了又叹,“罢了,好酒还能得。”
念想一转,便知她的意图。凌渊笑了笑,一口气将所有的酒四散砸去。
顿时四周的气氛都阴森压抑了起来,方才大雨哗啦啦地下了许久,此时也都停了,几个酒坛碎裂的声音就在恢复宁静的夜晚格外清晰起来。
一时间窗外黑影连连闪动,窗外有人喝道:“该死,谁下的命令。”
“我!”邢寸心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至少二三十个黑影,此时却乱了阵脚,被突如起来的碎坛声乱了节奏。
“一起上。”只听外头一声恼羞成怒地怒吼,一时间黑影都朝主院奔来。
只听到咔哒几声,咻咻咻地不停飞出箭矢来,还有飞镖的声音。
一时间黑影乱了,惨叫声连连,邢寸心笑了起来,凌渊跟着拍掌笑了:“寸心姑娘布得一手好机关。”
“过奖过奖。”邢寸心哈哈大笑起来。
窗外声响不绝。
“弟兄们接着上。”
“镖上有毒!”
“箭上也有毒!”
“该死,这箭拔不出来!”
邢寸心和凌渊两人在屋内笑得猖狂。
“唉,各位朋友,箭上和镖上喂的都是剧毒。”邢寸心大声笑道,“中了一动,血行加快,毒发更快,上路也快!”
“动得快些早些上路也不错。”凌渊也笑道。
“该死,该死,居然算漏了这小妖女诡计多端。都不准后退,她的机关有用完的时候!”窗外声音气恼到了极点。
“那大家就来耗一耗好了,哈哈哈哈。”邢寸心笑得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