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劫后重生很让我后怕。
倘若师父来的再慢一点,或者倘若他们没有发觉这个地穴的异样,那我该也变成了那堆残余白骨中的一块了罢。相较之下,只是失了五根指头算是大幸。
身上的毒已解,左手手掌让师父用仙术护住,说是出去找法替我医治,傒囊被锁在了乾坤瓶里。
而我也幡然醒悟,拉着师父的袖角肃容道:“师父,徒儿会跟您好好修炼、习学法术的。”
师父不说话,一张脸无端又冰冷许多,倒是我那师侄取笑我。
“小师姑,看见傒囊就该赶紧跑远点,你怎么还能巴巴凑上前去啊。傒囊这种精怪最爱亲近别人,可是一旦把别人拐到他住的地方去就本性暴露了。”
这个师侄生得冰雪可爱,似乎比我多活了那么个几百年,一身火红羽衣标志着她来自西边神凤一族。听说神凤大帝有位幼女,名唤凤栖花,便是我这位师侄了。而栖花的师父,是我师父的上一位徒弟,也就是我那位已坠魔的师姐。
我尴尬起来,“我实是、实是从不知傒囊这等精怪。”
“不是吧!”栖花夸张地惊呼,“师尊门下的徒弟第一件事不就是辨知六界异兽灵怪么。”
这个,师父确实从未教过我,不过我入门没几天,又窝囊,大抵是师父无心教也很有可能。我抬眼偷看师父,不想师父竟眼珠不错的看着我,眸色深沉,眼神冰冷,我一抖,下意识垂下头,就听师父说了自见到我的第一句话。
“是为师的错,没教给音软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又抖了一抖,栖花哑然,师父又说:“算来相栎也无用的很,不如送回清流山思过。”
说这话时,师父语气森森,我额上一层虚汗,顶着压力回,“相栎,相栎还是有用的,师父就不必把她囚在山上了罢。”
师父不说话,只抱着我往前,踏一步,香瘴苇便如飓风过境一般刷的倒平。显然,师父是生气了。我只好一句话不敢说,栖花也不再挤兑我。
找到十一和相栎时,相栎竟激动地扑进我怀里,一面涕泪横下哭诉:“幸好你没事。”我感动她难得的殷切关怀,又听她小声嘟囔:“否则你那师父不把我扒了皮抽了筋囚在清流山直到重归虚无才怪。”
我正伸出去打算摸摸她的头的手一把拎住她的尾巴,甩了出去。
相栎很有些脾气,支着头瞪圆眼睛,然而触到师父的眼神时又蔫了下去,不敢骂我。
十一这才能插进话,“音软,你的……你的手?”
相栎也扑上来,还有那么些情真意切,“这是怎么了?”
我笑,看被紫色光团笼住的左手,“无妨,受了点小伤,师父会替我治好。”
师父抱着我的手臂僵了一僵,我心道奇怪,然后下了地一一介绍。
“十一,这位是我的师父,师父,这是我在妖界认识的朋友,叫做十一。”
师父点了点头,脸色还是冰冷,十一倒是恭恭敬敬地作了一揖,然后凑近我,面有愧色:“对不住,我实是不知道这里竟有一双风生兽,那丧偶的风生兽发了狂,一击把我们都撞飞了,我引开它再回去时你已不见了,问相栎她也说不知。”
没想傒囊浑水摸鱼的本领如此了得,我苦笑,“这事怪不了你,是我倒霉。”
十一也不追问,“所幸你没甚大事。”
我“嗯”一声,还是栖花替我解的围。
“小师姑,你怎么不介绍我啊?”
我朝她不好意思一笑,“十一,这位是我的师侄,名唤凤栖花。”
十一点头,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冷淡,栖花似乎也不大待见十一,哼了一声把头扭开,倒叫我不好再向她介绍下去,栖花的注意力又被相栎吸引过去。
她蹲在相栎面前,伸出指头想要戳一下相栎,相栎却尾巴一甩飞到了我头顶上,然后盘起。
栖花仍是兴味不减,一脸好奇凑到我面前来,“小师姑,这个是什么啊?好像是龙哪,只是未免袖珍了些。”
“这个,是我的……我的……”
“宠物。”
师父悠悠说了一句。我噤声了,估摸着相栎也是敢怒不敢言的。
栖花眼睛亮起来,“好厉害,小师姑居然有这样的宠物,是在哪里捉的哇!我也好想要!”
我哪里能告诉她这是我北海特产,只好含糊,“唔,巧合而已。”
她还想追问,师父已发话,“先出去。”
师父仙法了得,速度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我因得师父照拂,故捡了个便宜。我和师父到妖界迷城时,十一以及栖花、相栎连影儿也未见,我们遂站在城门口等他们,趁这个空当,师父继续给我处理手伤。
左手只余一个巴掌,伤口用了十一的药,皮肉已经长合在一起,只是骨头却已长不出来。看起来真是丑死了。
“师父,这个有法治好么?”
师父不说话,妥帖执着我的手,眉心微微蹙起来,那样清冷的容颜如今竟沾上烟火气息,且起因似乎还是我,我很有些不安,嗫嚅道:
“治不好也就罢了吧,左右不过是几根手指,万幸我还有命在呢,呵呵。”
师父抬起眼来看我,墨色深沉的眸中有寒冰飞溅,我愣住,实是不知自己哪里又错了。栖花清脆的嗓音已隐隐传过来,师父又是一团仙灵护住我的手。
最先来到的却是相栎,她舒舒服服盘在我头顶上,语调慵懒,“那小子说他家里边有些事,就径直回去了,叫我代他向你辞别。”
“啊……十一就走了么。”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走了也好,别耽误我们行程。师尊,我们是不是这就去休戚山?”
与栖花兴奋的表情截然相反,师父神色略阴沉,牵着我右手往迷城里走,话,“休息一天,明早去昆山。”
“为什么?昆山和休戚山明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师父不予回答,栖花急切地尾随上来,“师尊,为什么?突然改变既定的行程是为什么?”
师父不耐蹙眉,语气居然冷厉,“不要再跟着我。”
栖花傻傻愣住,我不忍,回头对她细声道:
“师父似乎心情不大好,你莫要深究。”
原本呆愣的表情瞬间被恍悟取代,又变成了愤恨,栖花恨恨瞪着我叫出声,“原来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