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银子2021-04-25 10:172,600

  我不明所以,反问,“因为我?”

  栖花张了口想是要说什么,但师父已略用力把我牵过去,然后挥手,一道浅紫屏障无端横在我和栖花面前。

  师父面无表情看我,“走。”

  “可栖花……”

  “她算不上我的徒孙,也该有自己的历练,不该跟着我。”

  “可……”

  “她不比你想象的娇弱。”

  相栎见缝插针补上一句,“西方神凤一族比你可厉害多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想想怎么加强自己吧。”

  确实戳中了我的痛脚,我只好噤言。

  在迷城一家客栈住下,露着鼠耳的伶俐小二一口好嗓子,讲出来的故事灵怪魅人,许多过路人都驻留在大堂听得痴迷,无怪我不愿睡觉,趴在了桌子上。

  小二正讲着一对道家师徒,师父古板顽固,坚持认为妖都是害人的东西,非得灭了不可,而徒弟虽谨记师父箴言,但仍有自己计较。世事弄人,徒弟欢喜上了一只妩媚的蜘蛛妖,蜘蛛妖也是正经修炼的好妖,时而还会助人,可师父万般震怒,生生打死了徒弟又重伤那蜘蛛妖。

  蜘蛛妖不堪天命,下幽冥救情人,之后又是冥界阻挠。

  乘着小二喝茶换气的空当,我转头对师父慨叹,“幸亏我没遇见那么位老顽固的师父。”

  师父轻阖着眼,神色有些不分明,“未必……”

  我一怔,首先蹿上心头的是那位坠魔的师姐,也就问了:“栖花的师父,我的师姐,她、她……”又问不出口。

  师父却是毫不隐瞒,“栖花的师父,是天境湖中一朵青莲化形所成,虽在我门下,实是算不得我徒弟。之后栖花拜入她门下,她却坠魔了,谓因我尚不知。”

  “是这样啊……那她现在在魔界么?”

  “嗯。”

  一夜安眠,辰起便向昆山而去。

  昆山在妖界以北,穷山险恶,妖魅横生。山上一点绿都未见,除却黑色还是黑色,师父的护体仙罩把我们都包裹在内,普通妖物便也近不了身。

  师父的心思我从来不解,就如现今,他牵住我的手,力道松松,但难以逃脱。进了一处洞穴,仙罩紫色光芒照亮洞壁,以及壁上肉色丝线。

  相栎“嘶”出声,“这是,山蛛的洞穴?”

  师父不予回答,我小声问:“山蛛是什么?蜘蛛?”

  “山蛛么,确实是蜘蛛中的一种,不过毒的很,连仙妖都能蚀化的毒。不过蛛精是种好东西,能肉白骨来着。”

  心里顿时绷起一根弦,栖花的“原来是因为你”在耳中回响,我停住脚步,师父回头看我,眸光清浅,“怎么?”

  “师父来这里,是因为要找蛛精替我治手么?”

  师父仍是不说话,定定看着我。相栎疑惑的声音,“这傻子的手不是小伤么?哪里需要蛛精,上神你也太小题大作了。”

  “师父,”我拿捏着语气,又不知道怎么说,现如今来都来了,我多说也是矫揉,确实是对不住栖花,但只能对不住了,“谢谢师父。”

  恍惚是错觉,我竟看见师父勾起唇浅浅一笑,真是美得洞穴里都亮起来了。

  洞穴深处反而更开阔,是一个大的穴,穴内有石床,床上却空荡荡只有一只六角黄娟提灯,灯里也不是黄红火光,是莹莹一点绿。

  只有那么微弱一点,但不曾熄灭。

  仙罩缩小只围在我和相栎周围,师父闲步走到石床边,凝神看着提灯。我也凝神关注着师父动作,头顶却有相栎幽幽声音。

  “你们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你的手,倒底怎么了?如果不实话实说……”

  我被其中森冷语气吓得缩脖子,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的手指,叫傒囊啃掉了。”

  相栎语调淡淡,“哦,啃掉了啊。”

  我悄悄舒了一口气,但很快知道自己放心过早。相栎狠狠一爪子拍在我额头上,力道之大,是以往不可比拟,我不敢摸被拍中的地方,也不敢说话。就听相栎森冷一笑,然后飞出仙罩,悬在师父身旁,她似乎和师父说了什么,又似乎是刻意不让我听见,我只看见师父微颔首,像是答应的样子。

  师父伸出手,将将要触上提灯,洞穴里忽然起了狂风,飞沙走石,我一掩面的时间,待风停再看清时,穴里境况已是大所不同。

  相栎暴大十倍有余,气势凶然堵在穴口,师父仍站在石床边,但指尖隐隐紫色仙华在流转。

  而被相栎和师父包夹在中间的,是一个黑衣女子,小心护着怀里的提灯。一条触目伤痕从女子右额贯穿到左颌,不过女子往昔绝色容颜仍可窥见一二。

  相栎不耐地摆了摆尾,又是一阵飞沙,“山蛛妖?我们要你的蛛精一用,你若是奉上,我们必不伤你性命。”

  女子只咬着唇,不说话身形已是一动,直朝着师父袭去,黑色残影堪堪留在我眼中,山蛛速度快如鬼魅,师父看来似乎是只有躲闪的余地,不过每一次都游刃有余。相栎好整以暇地歪着头,哼笑了一声,那边师父已出手。

  只一招,就单手掐住山蛛脆弱脖颈,而另一手,无谓提着那笼灯。

  山蛛僵着身体,伸出去的尖利指甲似被冻住一般停在师父面前不过一寸,师父晃了一晃提灯,山蛛嘶哑叫出声:“求求你!不要动他!不要!”

  “蛛精给我,魂灯还你。”

  山蛛的手颓弱垂下,过了许久,她才苦笑,“我给。”

  我舒了一口气,心里又有些惴惴,小声问相栎,“蛛精对她很重要吗?没有就会死?”

  相栎翻了翻白眼,“哪有那么重要,这东西没了她再修炼就能凝出来,对你才是重要。”

  “那她……”

  “你烦不烦不关心自己整天傻了吧唧地关心谁啊?”

  我顿时不敢再说。

  师父把提灯还给山蛛,山蛛小心护在怀里,表情不知是凄苦还是绝望。相栎仍然还是守在穴口,师父云淡风轻站在山蛛旁边,但我也看得出来他负着的左手实是暗暗蓄着力。

  所幸山蛛说到做到,咬破两只手的食指,捏诀对在一起,红色的血流出融合在一起,一刻便凝成一粒豆大的绿色晶体。而山蛛虚弱得只能靠在石床上。

  师父接过蛛精,相栎才变回原来大小,又盘在我头上,“走吧。”

  我转身朝外走,依稀听到师父清冷声音:“南国有乌乔木,刻为人身以鲛脂护之,能隐匿魂息,且人身能动。对你或许有用……”

  之后是山蛛抑不住的哭声。

  我陡然记起客栈里店小二说的那个,道士和蜘蛛妖的故事。

  回到客栈里,洗净了手,师父拈着蛛精站在我身侧,我难言欣喜,师父却面色微沉。

  “蛛精会抽出山蛛最柔韧的丝,引导骨肉长成,很疼……”

  “我能忍。”

  师父笑了一笑,把左手臂递到我嘴边,“咬着,咬坏了舌头才麻烦。”

  我愣了一下,心想要是拒绝师父一定不高兴,反正我不会真咬,那么假意含一下又何妨,于是就把嘴巴张大卡在师父捋了袖子的手臂上。

  很久以后,当我再想起这个时候,不禁笑自己的愚蠢,怎么就不明白,可以保护舌头的方法那么多,师父何以要选择他最疼的一种。

  我显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骨肉长成的疼痛。

  师父左手握紧我的手腕,蛛精悬在我掌上,师父以右手抽离蛛精中的精血融进我的血肉中。难以描述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有许多尖利又丝细的触手钻进了手掌中,生生把骨头拉长,把皮肉拉开。

  明明是一刻还不到,我却觉得黄昏过了月也落了。

  等师父说了一句“好了”的时候,我已一身汗,师父的手臂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牙印。而左手已复原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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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缘起缘灭皆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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